“哥哥!你难道真的不喜欢我吗?”
女王向唐僧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仍是带着似水的温柔与笑。
答案她知道,唐僧也知道。
这句话,更像是给唐僧的“最后通牒”。
唐僧沉默良久,他给出了答案——
“来世,若有缘分......”
话说至一半,心意却已明了。
这是唯一的一次,唐僧动了情。
千山万水,春秋冬夏,九九八十一难。
作为西天取经的灵魂人物,唐僧慨然面对西行途中所有的妖魔鬼怪与苦难。
在追逐梦想和实现梦想的道路上,唐僧达到了登峰造极的至高境界——
不用守初心,始终只有一条心!
唐僧身上,有最真挚的慈悲、善良与大爱。
他是出家人,却更像是圣人。
仅在女儿国这一次,唐僧破天荒地从神坛走了下来,入了凡尘、动了凡心。
不用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是个男人就过不了美人关,除非这美人不够美!
但,唐僧在女儿国所经历的,并不是“美人关”,而是“情关”。
太师向唐僧来求亲时说得直白明了:女王愿以倾国富贵招唐御弟为夫。你为王,她为后。
唐僧未曾犹豫片刻,坚决的一个万万使不得!
倾国的荣华富贵与权势,在唐僧这里连丝丝涟漪都不曾起。
名、利、权,唐僧已然视为无物。
同游御花园的时候,女王问唐僧,
“为什么这世间,还有我们这样的孤男寡女,不能成双成对?”
这是暗示,是引导,是表明心意,但唐僧却话题一转,把儿女情长引向了众生安乐。
他答,“贫僧许身佛门,正是为了解救芸芸众生,使世上不再有杀伐纷争,使人间不再有怨女旷夫!”
这番话,唐僧说得很真诚,但他喜欢女王这一事,也是心不由己的真实。
当太师以“赏国宝”为由,把唐僧带进了女王的寝宫,唐僧自觉罪过、唐突、冒犯,紧张到十分,但他的行为也十分真实地呈现了内心——他留下了。
没有人强迫唐僧留下,没有卫兵把守不让唐僧出去,门没锁,人没有被五花大绑,在这个只有他和女王,再没有第三个人存在的寝宫里,唐僧内心有恍惚的挣扎、有躲闪的逃避,却没有一瞬要离开的念头。
喜欢一个人,是一个人的本能。
唐僧是个坚定的人,他的意志有多坚定,行为就有多倔强。
一路西行途中,磨难、妖怪、威逼、利诱、勾引,任你怎样,他就是死也不会屈服,但在女王这里,他的心理防线已不自觉地收起。
面对女王,他紧张到满头大汗的失态样子,也是之前不曾有、以后不再有的特例。
说好的四大皆空,色即是空,却情不自禁地沉溺于女王的柔情万种。
她的每一个低眉婉转、每一个流连顾盼、每一个含情带笑,都让唐僧前所未有的“害怕”。
从东土大唐到西梁女国,唐僧已千帆尽阅、万象尽观。
他有许身佛门的志,有忠于大唐天子的君臣义,有心向众生的悲悯,所以,才给出了一个“来世,若有缘分”的承诺。
只是他不曾想,女王续了下文——“我只想今生,不想来世!”
唐僧守着佛家的清规,守着对一国之君应有的敬重,守着男女有别的礼节,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坚守,但那语软情温,还是攻克了他的守卫——
她的双手绕在他的脖颈,他没有甩开;
她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对,他没有转头;
她的身体依靠在他的肩头,他没有推开......
所有人都在庆幸,若不是那个蝎子精出现,唐僧就把持不住了!
所有人也都在感叹,若不是那个蝎子精出现,唐僧就和女王倾心相许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真相!
同样是一声“御弟哥哥”,女王的每一声呼唤,唐僧都融化其中,而蝎子精这么叫上一句,唐僧却满是厌恶与愤怒。
蝎子精不满地埋怨唐僧对自己冷冰冰,不似对女王的那般柔情蜜意。
唐僧怒道,“人妖岂可相提并论!”
不是人妖不可相提并论,而是唐僧内心,没有第二个位置再能和女王并立。
女王貌美是不争的事实,但让唐僧沦陷的,绝不是单单的美貌。
不少女妖精都想和唐僧成亲,但没有如意的时候却都是另一副“如有雷同,纯属真实”的嘴脸——“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和尚!”
独独女王没有!
西梁女王集世间女子所有优渥于一身,尊贵不失亲和、娇媚不失端庄、内敛不失坦荡、热情不失格度、至尊不失真性......
面对唐僧,她视他为夫,只求鸳鸯双栖蝶双飞。
这世间有多少求而不得反成仇?又有多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不是看清一个人的时候才分道扬镳,而是在分道扬镳的时候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
最后,女王在唐僧的通关文牒上盖上了金印。
印已落下,缘也至此。
从头至尾,没有死缠烂打、没有软磨硬泡、没有任何苟且不堪,所有的美好都如初见,甚至比初见更甚。
送君远去的路上,女王双眸含泪,深情不舍与沉重缱绻,她再唤了一声,“御弟哥哥!”
唐僧勒马半回面,那一眼,他心底的怅恨,也不会比女王少。
看到这个镜头,不管唐僧听到女王那句呼唤是回头,还是不回头,或是已上演的这样半回头,在我们心底里也都认定了:
这一次唐僧不是动了心,而是动了情的。
《西游记》,不管是原著小说,还是拍成的电视剧,都充满着信仰、正义与威严的神圣色彩,只有电视剧“趣经女儿国”这一集,在剧情上对原著内容做了很大的改动,让唐僧有了肉体凡胎的真实。
西梁女国,唐僧渡过的不是美人关,而是情关。
有网友说,“小时候庆幸唐僧又战胜一劫,长大后才知道,他错过了一生。”
在一个人的一生里,爱情似乎最轻微。
世俗评论一个人,或者功,或者过,从不曾给爱情留一席之地。
对儿女情长的判定结果,总是英雄气短。
忍不住感叹:百无一用是深情!
马蹄再踏征程,衣履再迎日月,唐僧两肩挑起的,仍是取经大业。
西梁国已过,似过一程山水、一间馆驿、十里长亭,唐僧师徒的西行一切如旧。
这段故事,就此没了下文。
取得真经返回大唐后,唐僧在寺庙中为众人讲述西行的过程。
收徒儿、除妖魔、平恶霸、扶危难、翻千山、越万岭......
讲到西梁女国这一段,他会略过,还是怎样?
世间儿女回想旧恋情,“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青灯古佛畔,唐僧内心如何,谁也不知道!
西梁女国呢?
且不说那个国度本无男子,就算后来有,只怕女王的心也已随唐僧离去而断了情思。
唐僧取了真经,却没了真情。
他普渡众生,却辜负了自身与那个她。
在女王的梦里,唐僧是俗家男子模样,他与她,镜中合鸾、马上佳偶、池边夫妇,郎才女貌、郎情妾意、璧人一对,匹配到让所有旁观者都恨不得化身月老成全这桩姻缘!
只是遗憾——曲终,人散。
女王给予唐僧的,是爱而不缠:我可以一个人承受所有,只为顺遂你的追求。
有一种爱情观,是没有附加条件的彻底与热烈——
你我在哪一段路相逢,就在哪一段路相爱。
走向哪里不重要,能走多远不重要,最终结局也不重要。
不求你对我负责,不用你给我承诺,也不奢望天长地久,只是你我相伴的时候,彼此有最真与最珍的心。
也许爱情走到婚姻,而由情意变为责任的原因就在于:
我们把自己想要的唯一、长久和专属,都给了对方来贯彻执行,以爱的名义捆绑对方。
女王想要天长地久与今生长相随,却还是在相见难别亦难的缘分里选择割舍的成全。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并非意中人不是枕边人,而是枕边人不是意中人。
相隔的山海总能平,心灵的银河如何越?
来世有来世的际会,今生有今生的姻缘。
倘若遇到意中人,给Ta你的情深似海,莫管什么去志更坚。
红尘儿女活成痴男怨女,最遗憾的,不是“最终没有”,而是“不曾有”!
——枕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