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个孤身落入茫茫大海的人一般,在哭声中,一点一点磨灭了内心的求生希望,空洞的灵魂中只剩下那可怕的绝望……” ——初雪夏霜
1.
这是件发生在一栋八层的楼房里的事情。
我家在八楼,爷爷、奶奶和叔叔、婶婶住在三楼。记得那日晚上7点,放学回来的我在三楼的爷爷、奶奶家吃饭,吃饭的时候,隐约听到有猫叫声夹杂着客厅里的电视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我有些好奇,匆匆吃完了饭,走出家门,循着声音找去。站在楼道里,所听到的猫叫声更清晰了,那只猫一声一声频繁地叫着,声音也挺大的。我更加诧异了,谁家的猫在叫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我凭着感觉往楼上找去,果然,在我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来到四楼时,我发现了一只猫。
在四楼楼道的铁护栏外,有个用铁皮搭成的简易挡雨板,那只猫就站在上面。借着楼道里有些昏暗的白色灯,我看到那是一只黄色毛发的猫,身上还有些条纹。那只猫大张着嘴,叫得好大声,这附近的人应该都听得到,不过我看到左右边的两户人家大门都紧闭着,没有一个人出来察看情况。
蹲在护栏旁,我又发现这只猫的脖子上被绑了一条红色的绳子,绳子垂下来,垂在了这块铁皮板上。看来不是流浪猫了,自家的猫不见了,它的主人一定很着急吧。我一边想着,一边用手穿过护栏,打算抓住绑猫的绳子,把那只猫给拉上来。
2.
这时候,棘手的问题出现了。从刚才我发现这只猫起,它就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我。它还是一声声地在叫着,仔细听,那是一种异常凄厉的叫声,甚至有种哀求、绝望的感觉。光照在猫的脸上,使我看到了一种惊恐的表情,我迫切地希望能赶快把这只猫救起来。
在我一步步向它靠近时,它却一步步地向后退去。我知道,它是害怕。本来生活在一个温暖的家里,有主人悉心照料着,可现在就只能站在一块冰冷的铁皮板上,苦苦哀嚎着,呼唤自己的主人,却也还是得不到任何帮助,找不到回家的路。如一个孤身落入茫茫大海的人一般,在哭声中,一点一点磨灭了内心的求生希望,空洞的灵魂中只剩下那可怕的绝望。
我看着它的眼睛,不断地用眼神告诉它:“别怕,我是来救你的。”可它却始终不能领会我的意思,还是惶恐不安地看着我,慢慢地向后退去。我慌了,那块铁皮板后面是空的啊,这样一来可就会从四楼摔下去了,虽然它是猫,可是看得出来它还小,没有什么经验,而且那种害怕的眼神更证明了它是陷入了绝境中,无法自救。
我不敢再前进,而是俯下身来,伸出手臂,打算直接抓住绳子,把猫拉上来。可它看到了我向前伸去的手后,变得更加害怕,一直退到了铁皮板的边缘。
我只好停下动作,思考一个更好的方法。就在这时,那只猫竟转过身,直接朝下一跳,我眼睁睁看着那条绑住猫的红色绳子也向下滑去,瞬间不见了踪影。紧接着,底下就传来了,“砰”的一声响。
那声音刹那间传到了我耳朵里,耳膜随之震动,把整个响声硬生生砸进了大脑。就在一两秒钟内,我一下子回过神来,转身就猛地冲下楼梯,向楼下跑去。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简直像在大幅度地颤抖,我睁大着眼睛,不敢让眼睛眨一下,生怕这一眨就让我错过了什么,那时候的我,脸应该是煞白的。
就在我跑下四楼,经过三楼的楼道时,我猛然发现,那只猫正站在三楼的那块铁皮板上,好在那块板比四楼的那块大,向外伸出得更长,这才能接住那只从上面跳下来的猫。
3.
我放慢脚步,激动得用手捂住了张开的嘴。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那只惊魂未定的猫还是在不停地躲闪,我一直抓不到拉它上来的红绳子。那只猫往铁皮板外看了看,这回底下可真就什么都没有了,再跳下去,就要直接摔到水泥地面上了。那底下没有灯光,黑漆漆的,那只猫看了也怕,便没有再和刚才一样往下跳了。
因为这块铁皮板向外延伸得足够长,那猫竟从铁皮板上,躲到二楼一户人家阳台顶上的一块挡雨棚上了。我不敢再乱动了,要是它再往那挡雨棚深处钻去,那谁也抓不到它了。
要想把它救上来,就必须要翻过护栏踩在三楼的铁皮板上,蹲下,伸出手到旁边那个挡雨棚上去抓那只猫。可是,我不敢,我怕那块铁皮板承受不了我的重量,塌下去,把我摔到楼底下。
只不过,若没人去救它,那只猫就要一直躲在那个挡雨棚上面,而且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它也不太可能自己走出来。夜里那么冷,又没有食物在那儿,等过几天,它便要带着绝望和恐惧,冻死或饿死在那里。我不敢想象那种情景,想象那只我无力救助的猫,成了一具发臭、腐烂的尸体。
我一次次鼓起勇气,抬起脚准备翻过护栏,但看到那块铁皮板后面黑漆漆的,仿佛深渊般的楼底下,勇气便又在一瞬间全部散去。我走到三楼的爷爷、奶奶家里,向爷爷、婶婶求助,希望他们能帮我想点办法,可谁知我得来的竟是一句“别多管闲事”,和他们无情的拒绝。
我双手撑在护栏上,看着那只躲在挡雨棚上已经蜷缩起来的猫,它还在哀嚎着,只是声音变小了许多,甚至有时叫着叫着就没了声音。它很累了,快要绝望了,看到它那种无力感,我忍不住哭了。
我哭了,就是受了再大的委屈,也要把眼泪憋回去的我哭了。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滑过脸颊,我捂着抿起的嘴,看着那只猫,无声地哭着。那怕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无助吧,我也体会到了那只猫“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望。
4.
后来,我带着哭花的脸下了楼,找到了正躺在车里抽烟的我叔叔,我让他跟我走,看到我哭成这样,他赶忙询问我出了什么事,我没有回答。我和他到了对面一栋楼的三楼,打开手电筒看到了那只蜷缩在挡雨棚上的猫,叔叔一边安慰我,一边想办法。
最后还是我在五楼一户人家里,找到了猫的主人,原来那只猫是从他们家阳台,自己不小心掉到了四楼的那块铁皮 板上。猫的主人小心翼翼地翻过了护栏,救回了猫,可那只猫竟然还不愿意离开,四脚并用死死勾住护栏。可能是过于惊恐了吧,以至于不敢再走动了,只想躲在一个角落里啼哭。
在后来的一天深夜,我在八楼的自己家阳台上晾衣服,又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猫叫声,拿着钥匙,我下了楼。这次我又在四楼的那块铁皮板上发现了那只猫,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只不过,很幸运的,我成功地抓到了那条离我并不远的绳子,救出了那只猫,把它送回了在五楼的主人家。
不过,当我救出那只猫时,它特别不安分,还恶狠狠地瞪着我——它的救命恩人,甚至还在我的脚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爪痕,害我晚上差点疼得睡不着觉。
其实,有一天夜里我也听到了猫叫声,只是很快就消失了。那只猫有时候也会在夜里叫唤,不过只是纯粹在叫唤,并不是因为掉落而在嚎叫。
起初,我以为是那只猫长大了,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想要四处去看看,才会不小心从主人家掉落出来的。后来想到连续两次都是我救了那只猫,若没有我,那主人是不是就不管那只猫了?而且那时候它叫得那么大声,主人不太可能听不见。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罢了。
从那以后,我便很少再听到楼道里有猫叫声了。只是那次的经历,却还是常常在我的脑海里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