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秒针的 “嘀嗒、嘀嗒”声中、在记忆的年轮中缓缓流淌,转眼间,发现三十九年的时光,已悄然而过。
然而,这三十多年之中,每逢过年,母亲必做的一个活是——蒸醪糟酒。年年如此,从未改变。
说起这蒸醪糟酒,我就再熟悉不过了。蒸醪糟酒,要用到非常关键的一个催化剂——醪糟酒曲子,没有曲子或类似的发酵曲,醪糟根本无法酿制成功。而我乡下的老家,父亲就在乡下专门从事醪糟曲子的制作与销售。
父亲的纯手工曲子,这是祖上传承下来的土手艺,至今早已是百年历史了。我家的曲子,在老家乡下周围一带,那是赫赫有名。在宜宾城区、自贡城区很多农贸市场的摊点上都有销售,而且随着打工潮的兴起后,被外出务工者带到浙江、杭州、上海、北京、厦门等等全国很多地方和城市售卖。
蒸醪糟酒,一般在腊月二十三过完小年之后,母亲用自家生产的土曲子,就开始准备这个事情了。
临近过年,母亲似乎都很忙,蒸醪糟酒,她一般选择在晚饭后。但准备工作,在下午时分就已经开始了。母亲先把5斤糯米用泉水淘洗干净后在泉水中泡上一小时左右(这糯米,是自家产的,叫酒米,那时的乡下,每户人家,插秧时节,都要在自家田中选择一块田种上这么一块糯米稻,其用途就是收获后,用来蒸醪糟酒、做糯米糖、做糍粑等等。但这糯米稻,又不能大面积种植,因为产量过低,且不能如稻米一样成为主食,它只是乡村农家生活的一种有益调节和补充。时代发展的今天,老家乡下人家,早已没人种糯米稻了,除了产量过低,收割麻烦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市面上有大量的糯米卖,逢年过节,如果需要,就从市场上买回几斤便是,非常方便。)
母亲把糯米用泉水泡上一小时左右,晚饭后,就开始正式蒸醪糟酒了。用筲箕将用泉水泡过的糯米沥干后倒入甑子内,用旺火蒸上一小时左右,倒入筲箕内,再用清水去淋刚蒸熟的糯米,使其降温。
蒸醪糟酒的过程中,也有我的乐趣所在。为何?因为蒸熟后刚出笼的糯米,母亲总忘不了给我和妹每人各舀一小碗,然后让我们自己根据自己的口味,去和着白糖吃。每一次蒸酒,我和妹就在厨房看着母亲忙活,当然内心也在惦记着那香喷喷的、甜甜的白糖糯米饭呢。
用清水去淋刚蒸熟的糯米,使其降温、松散,这一过程被母亲称为“过晾河水”。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过程,如果失败,再好的酒曲子,也蒸不出醇香的醪糟酒了。一定得掌握好技术,一边用清水浇淋筲箕中蒸熟的糯米,一边用手不断将糯米翻松使其温度均匀下降。如果糯米温度过低,不能发酵,温度过高,酒曲子因为高温要失效。母亲常说的一句话“蒸酒熬糖,技术一行”,其中的“蒸酒”主要就是指酿醪糟酒中“过晾河水”这一重要过程。
母亲说,待温度不烫手背时(这要凭经验,我揣测大概其温度就在四、五十度左右吧),就将已在碗中反复磨碎成粉的一两颗酒曲子,撒在被降温后的糯米中。母亲再用手不断掺和、搅拌,使其成均匀状,以待发酵。
搅拌均匀后的糯米,被母亲倒入一土罐中。母亲再在糯米表面撒一些曲子粉末,用纱布封好,罐口处再放上一个大小适宜的碗,就可以进入最一道程序了——上窝。
因为临近年末,气温都很低。这上窝、发酵的过程,也是酿醪糟酒非常关键的。母亲为醪糟发酵做好了精心的、充分的准备工作:在一个乡下农村中常见的那种木柜子中,垫上两层棉絮,把醪糟罐放在其中,再把棉絮合拢来形成一窝状,周围再用一些厚实的旧衣服填塞紧,以便保温发酵。一般整整两个“兑时” 之后(母亲口中的一个“兑时”,就是指二十四小时,这是父亲做曲子发酵时常用的专业术语),醪糟酒,就可以出炉了。打开柜子,酒香四溢,尝一口,回味悠然。
浓浓的儿时年味,随着母亲酿造的香甜甘醇的醪糟酒,飘飘荡荡在记忆中几十年,愈久愈香,愈陈愈甜。
如今,又到了腊月时节,我又开始怀念母亲做的醪糟酒了,又开始惦记着母亲的醪糟酒了——每年,母亲除了在乡下蒸醪糟酒,还会另外蒸上几罐,让我和妹带到城里去。昨天与朋友相聚,谈吐中,方知友人也记挂着我母亲做的醪糟酒了。他说超市中的醪糟酒,除了甜,却少了醇醇的酒香,我们家酿造的醪糟酒,又香又甜又纯,还散发着年味呢。
春节时分,客人来家里做客,母亲盛上一大碗自制的醪糟酒,香甜浓郁的醪糟酒,不一会儿就被客人一扫而光。大家纷纷称赞母亲的手艺好,蒸出的醪糟酒又香又甜,母亲满心欢喜,又去给客人们盛上一碗。每当这时,在我小小的心里面,我都感到一点点骄傲和自豪——谁让我们的醪糟酒,是出自醪糟酒曲子世家呢!
盛在碗中的清冽、甘甜、醇香的醪糟酒,盛在碗中的香气四溢的醪糟鸡蛋,盛在碗中的热气腾腾的醪糟汤圆,以及嘴馋的时候、舀上一两勺土罐中清甜的、散发着醇香酒味的醪糟水倒入口中……在这又到了快过年的时节,这一幕幕,在记忆平静的湖水中,如涟漪一般,又一层层荡漾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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