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变五

(五)酒品奇差的栾姑娘

容煜不知道“青铜”是什么。后来清醒后的凤鸾歌也暗自后悔前世里王者荣耀打的太多。总之,这一晚,容煜过的是相当精彩而难忘。

容煜生平第一次被人揪领子,奈何这人势足力微,脚下一个踉跄,就往前栽去。容煜长臂一捞,将那纤细的腰身搂在怀里。不然她怕是难逃恶狗扑食的命运。

月色皎皎,桃花美人。那对清亮的眸子里星光碎澈,似乎是个有无尽魔力的深洞,要把人的灵识吸入进去。容煜强自镇定心神,笑问:“我不是青铜,那是什么?”凤鸾歌嘿嘿一笑,下一句神思又不知跑哪里去了,她伸出手在容煜胸前摸索着,又伸出一个指头戳戳,嘴里嘟囔着:“胸大肌这么硬,怎么练成的呀?”

容煜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其实隔着厚重的铠甲,并无任何触感。但是桃花美人的动作实在是肆无忌惮。堂堂大魏战神,岂容她一个小女子亵渎?他用力扶正她的身子,忍着三分薄怒,说:“栾姑娘,你喝醉了。”

凤鸾歌摇摇头,又去寻找酒壶,被容煜劈手夺下。酒品这么差,以后可不能给她酒喝了。凤鸾歌见他抢了酒壶,便踮起脚要抢回来。可是容煜比她高出一头,她怎么够得着?她攀着容煜的脖子,只觉着这人太讨厌了,不晓得一醉解千愁么?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檀口一张,狠狠咬住了大魏战神的脖子。嘿,啃鸭脖儿!

“嗷……”容煜的声音大的可以刺破苍穹。再好心性的人,这时也压不住火气了。他猛地推开凤鸾歌。冷冷地吼道:“来人!”

侍卫连簌一直躲在暗处,王爷不叫跟着,他们也不敢真的消失。听得王爷叫唤,便立刻到跟前听吩咐。连簌看一眼跌坐在地上的眼神迷离的凤鸾歌,心想这姑娘真是艺高人胆大!堂堂大魏战神的脖子也敢啃。再觑一眼自己家王爷脖子上一圈糯米牙印儿,微微渗透着血迹,心里又疼得慌又觉得有些好笑。面上还得紧紧绷着。心想这要明天宫里太后娘娘问起来,不知多少人又要跟着遭殃。

“把她带下去!”容煜皱着眉,带了几分冷意。“给她醒醒酒!”自己用帕子捂着脖子走开。连簌忙跟上两步,问:“殿下,可要宣军医用药?”

“滚!”容煜发作了,“不许叫旁人知道!”

连簌讨了个没趣儿。见容煜进了营帐,就把火发到了凤鸾歌身上。他踢踢地上醉的迷离的凤鸾歌,没好气地说:“连王爷也敢咬?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凤鸾歌刚才被容煜一推,胃里一阵激荡,此时早已憋忍不住。身子往前一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虽说是没吃什么东西,可是一些黄汤胃液还是溅了连簌的衣角。连簌嫌恶地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拖起凤鸾歌,将她拖到罪囚营里去。

这罪囚营原是用来关押逃兵叛将的。可是在煜王制下,并没有什么逃兵叛将,守卫的士兵见王爷的亲卫拖着一个脚步踉跄的女子过来都十分诧异。连簌把凤鸾歌往里一推,说:“殿下吩咐给她醒醒酒。”说完扭头便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叮嘱:“不许欺侮了她。”

剩下两个守卫面面相觑。这酒该怎么醒?瞧着这丫头穿戴虽然染了血迹,但是料子却是上乘的,模样儿又好,只是手上腿上都有伤,一时猜不透来历。守卫甲朝守卫乙努努嘴,说:“这会不会是媚骨楼的姑娘,惹恼了殿下?给打成这样?”

守卫乙摇摇头,仔细端详了一下昏睡凤鸾歌,说:“我看不像。她不会是殿下的侍妾吧?瞧她穿的,媚骨楼的娘们儿哪能穿这么好的料子?”

守卫甲点点头,向凤鸾歌投去同情的目光,一定是她没伺候好殿下,瞧给他打的。啧啧啧,殿下也真下得去手。

“连大人光说醒酒,这又没有醒酒汤可怎么醒?”

“提桶水来泼醒她。”

“好。”

一桶冰凉的井水刚兜头浇下去,凤鸾歌打了个机灵。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浑身湿答答的?她记得和谁一起看月亮来着……

第二天清晨醒来,她头痛欲裂,嗓子里仿佛赌了团棉花。糟糕的是自己腿上的伤疼的厉害。可是守在门口的两个兵卫不许她出去。她问煜王在哪,回答说不知道。

其实一大早,容煜就进了宫。

容煜是当今太后的幼子,比圣上小了近十岁,比洛川王容燮小两岁,深得太后和圣上疼爱。虽说亲王按例每逢初一十五才得觐见后宫。可是容煜却不受此限制。这次巧了,正逢是皇后云氏的生辰。容煜便奉旨进宫拜寿。

这时候,皇帝、云皇后、袁淑妃、林贤妃、端惠长公主、清琅公主,并其他几家王爷王妃诰命夫人还有有品秩的郡王郡主,都齐聚在太后宫中。太监一说煜王到了,太后立刻高兴地说:“快叫他进来!”

话音未落,身穿一袭水光连天碧云纹长衫,足登墨缎登云履的容煜便大步踏进了殿中。先请了太后及皇上的安,又与众人轮番见礼。太后早就不耐烦了,招手说道:“煜儿,过来叫哀家看看你。”容煜便上前在凤座前跪下,恭恭敬敬地说:“儿臣恭祝母后福寿安康,长乐无极。”太后忙命人扶起赐座,又命人取了一领犀角编的玉覃来赐他,说是夏天用最是消暑,也不怕过于寒凉伤了身子。

洛川王容燮夫妇夹在众人之间,彼此对望一眼,交换了个苦笑:同样是儿子,这恩赏却是差别大了。连皇帝容烽都含笑卖乖道:“一说小七来了,母后就高兴的像是多年未见。敢情咱们这大魏的战神真是一刻也离不得慈安宫了。”

太后的笑意微微一僵。猛然想起今上向来多疑,话里有话。不过是一领犀角凉覃,就让皇帝吃味,只怕是要给小儿子招致了祸端。容煜大大方方地谢了赏,便退回到人群中间,笑着回皇帝道:“如今臣弟早不是吃奶的娃娃了,怎么还能一直赖在母后身边不走?日常都托赖圣上承欢膝下,替臣弟尽了孝道。今日受赐,臣弟不胜惶恐。”容烽一笑做罢。然而在座的人哪一个不是浸淫宫廷的人精?话中机锋谁又听不出来?云皇后便向林贤妃使了个眼色。贤妃会意,将身侧一个姑娘轻轻推出来笑道:“太后娘娘上次夸我那嫡亲妹子生的好,如今也瞧瞧我这个族妹月池,我瞧着呀,比我那亲妹妹还好呢。”她这一推,不知是有意无意,正好将人推在容煜身边。皇帝看在眼里,点点头,笑道:“林家姑娘倒是生的不俗。”又转向太后笑道:“儿子记得小七过年也该立妃了,不知母后可有合适人选?”

太后看了看林月池,笑道:“贤妃家的姑娘果然是极好的,可曾许配了人家不曾?若是没有,老太婆就给你指一门好亲事。”那意思是没瞧上,她的小七,可不是一个宠妃的族妹就能糊弄了去的。

林贤妃尚未说话,容煜旁边的端惠长公主忽然叫道:“老七,你脖子怎么了?”端惠长公主是太后的第一个孩子,先皇帝起事时,长公主在家中帮母亲料理家务,善有决断,几个弟弟也都是她一手带大。今上登基后,对长姐端惠长公主甚为尊重,对其多加礼遇,又因为她的驸马战死,特许她居住宫内,与自己一起侍奉在太后左右。也只有她,是皇帝少数极度信任的亲人之一。

她这么一叫,众人都往大魏战神脖子上看去。那么清晰的牙印落在众人眼底,容煜不禁红了脸,强笑道:“没什么,被一只小野猫咬了一口罢了。”这么说时,眼前便浮现出月下那迷离的眼神,碎澈的星光,娇软微凉的唇……那丫头不知道怎么样了。众人彼此都暗笑不语,唯有太后脸色作寒,斥道:“胡闹!吩咐太医看过了不曾?”容煜自然答看过了。

林月池也搬着脖子看去。看了以后心内滋味杂陈,不觉有些心灰意冷。那一圈的牙印儿,不知是多大的野猫留下的。都说战神英武神俊,却原来全天下的男子都是一般模样,又想到自己一个大家闺秀,以后嫁给他就要为了这些伤神,顿时觉得今日不该来宫里。好在看太后也没那个意思,正胡思乱想着,臂上忽然吃痛,林贤妃凑近她耳朵低声道:“你别糊涂,他是个王爷。将来侧妃侍妾通房都是少不得的,你若得了正妃之位,还怕没有治家的手段?你不要忘了我爹爹说过的话。”

容烽身在上位,虽看不真切。却从林月池的眼中神色从最初的含羞到最后的失望猜到一二。笑道:“小七也不小了。身边是该放两个人,也免的出去胡闹。将来唐突了王妃,却是不好。”沉吟片刻,便说:“林氏月池,姿容出众,赐封煜王侧妃很是妥当……”

林月池一惊,片刻之间,她从正妃人选跌落成了侧妃,果然君心不可测。林贤妃一愣,忙强笑着推推林月池,说:“还不谢恩?”

林月池未及跪下,容煜却跪下了,对容烽磕了个头,说:“皇兄,臣弟有事启奏。”

“你我兄弟,今日也无外人,不妨起来说话。”皇帝面上一派和煦,心里却不太受用。

容煜谢了恩,起身说道:“昨日臣弟接到前线奏报,西境狄人作乱,守疆太守李孟州战死沙场,副将陈明叛逃。臣弟愿领兵出征。一日不除西狄,便一日不成家立室。”又看看呆愣的林月池,说:“沙场凶险,臣弟不愿为女色所耽误,亦不愿耽误女色。”

容烽看定了容煜。知道他在拒绝自己的赏赐。如果说容燮是只狡猾的狐狸,那容煜就是条滑不溜手的鱼。偏偏这条鱼他此时还吃不得,毕竟他们是亲兄弟。于是勉为其难地收回了成命。笑道:“如此,便等你大功告成,到时候你可不要再叫母后失望了,她可是一心想抱孙子哩!”

这时候,太监传宴已齐备。一众人等便簇拥着太后和皇帝去前殿宴饮。说不尽歌舞升平,钟声鼎乐。领宴之后,容煜告辞出宫。未及走到正华门,听后面传来一声:“七弟。”

洛川王容燮夫妇,也出来了。

“五哥。”容煜脸色灰败,低低叫了一声。

容燮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怎么了?不就是要送你个女人吗?听说那个林月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名。看上去与你芝兰玉树,相得益彰。倒也十分般配。”

“哼,他要放条眼线在我跟前,我还觉得咯眼睛。”容煜哼了一声,“什么第一美人,若论起来,我倒是十分佩服五嫂。”他对凤蓉拱拱手,便将话题转到了凤家:“听说侯爷下了大狱,是怎么回事?”

凤蓉微微一笑,说:“左不过是借着我伯父敲打我们王爷罢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天早些时候云皇后竟也帮着伯父求情。到底如何,过两天便能知道了。”

走到正华门外,洛川王夫妇登上辂车,见容煜已然骑马扬长而去,容燮笑着摇摇头,对凤蓉说:“这个老七,这么着急忙慌的,也不知道是怕什么。”

凤蓉也是见了那一圈儿牙印的,微笑道:“可能是去收拾那只咬他的猫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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