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赵自力
母亲侍弄了一辈子的庄稼，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劳动能手。一根细细的扁担，挑起了人生的四季。
母亲忙于田地里，巴不得把全部的时间泡在庄稼地里。春季撒种，夏天除草捉虫，秋天忙收割，冬季忙积肥，还带着养些鸡鸭类的，圈里放几头猪，牵一条老黄牛，一年就这样匆匆忙忙地，一个时令赶着一个时令地跑，哪有闲情去养花呢。
01
好像从去年开始，母亲琢磨着养起花来。
屋前的空地，原先一直是栽些丝瓜的，一到夏天墙上就爬满了丝瓜滕蔓，细长的绿色丝瓜伸手可摘。有时也被母亲种上了南瓜，光是南瓜蔓就够吃上十天半月的。但现在都被母亲忍痛割爱了，昔日蔬菜的地盘，被统统清理干净种上了花。
母亲种的花，开始都是那种比较大众化的，还有个特点是特别容易成活的。比方说太阳花，点在那里几乎不用管，兀自开得热闹无比。还有菊花，插几支就能成活，生根抽芽，越长越旺，长成一大片。再后来，母亲貌似种花上了瘾，到处找新的品种，可是农村种花的不多，找来找去就是那几样。
“你们看看县的有什么好看的花不？帮我带点回来。”一天，母亲打电话给我们。我们都有些不太理解，种花就是一种乐趣，母亲还当产业了？
“妈真是闲不住，种花又不是卖花，种那么多做什么”，接完电话，我跟妻子发牢骚，“那么大年纪了，刚劝他们少做点农活，现在倒好又种起了花， 真是有福不去享。”
“你也别那样说，妈做了一辈子庄稼，习惯了劳作，不做点什么反而不自在。”妻子似乎挺理解母亲的。
后来，我们去逛了红安县花卉市场，选了一些便于管理又比较耐看的花，就一个周末送回去。母亲一般有事找我们也不会开口的，既然开口了，就一定是她认为的大事，可不能马虎，要顺着她。孝顺嘛，孝就是顺。
我们车还未停下，女儿就高兴地摇下车窗，“哇，奶奶种的花好漂亮哦。”
房前的一大片空地，被母亲用竹片做的栅栏围了起来，大约两米宽，十几米长，很大的一片农家花园。菊花郁郁葱葱，长势旺盛；仙人掌一棵一大片，匍匐在地上，摇曳在空中；四季果已经很高了，开出白色的小花；最惹眼的是那几棵蔷薇，满眼的鲜红的花朵，在农家小院里开得没心没肺。那些各类花朵，把冷清的农家小院装扮热闹无比 。
02
我们还闻到了一阵奇特的花香，随风飘撒，香气扑鼻。妻子问是什么花香，我使劲儿嗅了嗅，记起来是金银花了。难道母亲把田间地头的金银花，也搬回家了吗？
母亲会心一笑，牵着女儿，大手拉着小手。“走，我们到屋后看金银花去。”屋后有块空地，印象中父母一直种些菜，不知什么时候母亲改为种花了，这对于农村人来说，需要下很大的决心的，毕竟花不能当菜吃。
一到后院，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是木栅栏上爬满了金银花，绿色的藤蔓，白色或米黄色的小花朵，却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我在野外见过金银花，还从来没见过家养的呢，真好看，真香。”妻子禁不住连连感慨。生性爱花的妻子，看到这些又美丽又芳香的花儿，如果不是碍于母亲在旁，她怕得大发感慨几个小时了。
“你不是说想喝金银花茶吗？”母亲看着妻子，慈爱地说，“外面的哪有家里的好，金银花清热解毒，降火去湿，好得很呢，你们尽管摘，够你们喝的。”妻子很感动，她小声跟我说，有次她随便说金银花好喝，没想到母亲就记下了。妻子说话时，声音有些哽咽。
吃饭时，父亲告诉我们，母亲为了到处挖金银花根，还扭伤了脚踝呢。我们要看时，母亲忙罢手说：“不碍事，早好了，只要你们喜欢就好。”
泪点低的妻子，再次泛着泪光，只是装作没事的样子。
03
在家吃的那顿饭，几乎是就着花香吃的，特别有那种农家的氛围。
饭还没吃完，左邻右舍的大叔大婶们来我家串门了，母亲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泡上了金银花茶，大家纷纷夸赞母亲能干，夏天是金银花茶，秋天是菊花茶，味道不错，忍不住天天要来喝了。母亲满脸笑容，高兴得像个孩子，乐呵呵地忙前忙后，满屋里都是快乐的笑声。都说老人像小孩，母亲听这些夸赞的话，自然笑得像一朵秋天的菊花。
“小可，你知道你奶奶为什么种这么多花吗？”一个邻居大妈笑着问女儿。
“好看呗！”女儿不假思索地说。
“ 是的啊，就是你们觉得好看，喜欢看，她就到处种，想你们经常回来看看呢。”邻居大妈的话，一下戳中了我们的泪点。
原来母亲那么辛苦地种花，是巴望着我们常常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