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笙磬挂了电话感觉身心俱疲,就好像回到那些年的傍晚,落日枯藤,老树昏鸦,总觉有厚重的阴霾压在她胸口,扼着她喉咙,空气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呼吸越来越艰难。
陶安然,向来安静稳重的陶安然,如今只剩一缕幽魂还飘在生活里。她所有的自信都被打击的一星不剩。而重新生活,心里重建是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背无倚靠,心无安放如她们,除了生忍又能如何呢?
陶安然想出国打工的决心,李笙磬费劲口舌也阻止不了,便放任她去做好了,碰了跟头总会放弃。
整整半个月,林白带着市场部做调研,收集资料,修改标书,同总部申请款项,忙的不可开交。
林业集团是沈城最大的集团性企业,下属三家子公司,员工万人。这次公开招标一百台自动售货机,分别放置在写字楼,茶水间,休息室,车间,食堂和员工宿舍。这是块肥肉,众所周知的盈利点,招标信息刚发布半小时,已经在同行业激起漩涡式大浪,立刻明争暗抢起来。
林白每天早出晚归,李笙磬每次打电话给他,都在通话中。他们如今完全成了同事,又有多长时间没有做过夫妻呢,她已经不记得了!不过她似乎过了撒娇求陪伴的年纪,又或者说她从来就不会撒娇……
至于陪伴,每日并肩作战也是陪伴吧!
沈城的夏,出了名的热,微微一动就汗流狭背,又闷的让人喘不过气。不过笙磬开不了空调,她怕空调吹出来的凉风,钻进骨缝生疼。这个毛病是在城际饭店做下的,大热天只能开个风扇,还不能对着她吹直风。半夜两点,李笙磬仿若在鸽子笼里蒸桑拿,喘不上气又醒不过来,半梦半醒间,被不断振动的电话铃声强行撑开眼睛。
“安然……你说什么?”笙磬瞬间清醒,从头皮到脚趾头一阵发麻,又是一身汗,不过这次是吓得。
李笙磬伸手摸了摸枕边,林白并没有回来,她将电话拨过去,话筒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在担心陶安然的同时,又担心起林白。
笙磬拦下出租车火急火燎地赶到陶安然的出租屋,刚进楼道就听到一阵压过一阵的敲门声和叫骂声。林白不在身边,也不知道陶安然怎么样了,她只得硬着头皮往楼上跑,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短短几秒钟时间,她脑袋里预演过很多场景,如果对方人多,把她围起来怎么办?又或者被银白的刀子捅进她肚子?她不想死,她舍不得林白,更重要的是,她怕血。
只是,想象力再丰富,也容不得她犹豫。便直接对上一双火红的眼睛,直勾勾瞪着她,紧接着被一身酒气熏个趔趄。
“敲什么敲?吵得人睡不着觉。”李笙磬瞪着眼睛剜了他一眼,手心早已湿腻腻的。
男人恶狠狠的将李笙磬逼到对面防盗门上,随即抬起手臂。李笙磬用尽力气撞到门上,一声闷响,好像整个楼道都颤了颤。
李笙磬出门太急,披头散发连睡衣都没有换,男人或许以为她是楼下住户,稍微放下戒心。
"有病啊,一晚上作什么作?"似乎终是惹怒对门,传来男人粗重的怒吼声。已经贴在李笙磬身上的男人吓得一激灵,紧忙后退两步。也多亏这声吼,扬在笙磬头上的巴掌才没有落下来。
李笙磬卷缩着身体紧紧靠在门上发抖,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了头和脸。陶安然冲了出来,一把将男子推开:“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我已经给你背了一身债,你还想怎么样?”
男人血红的眼睛闪了闪,一瞬间又恢复刚才的恶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陶安然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都吐不出来,只是惨笑。
"我来的时候已经报警了,警察叔叔应该快来了。"李笙磬眼看男人要控制不住情绪,舌头打结地吐出几个字。
"你报警了?"男人的身体猛然一震瞪向笙磬,就连陶安然都满脸惊恐地看着笙磬。
"我们离都离了,放过我,别再来缠着我了。你快走吧,警察来了你就完了。"陶安然一急,挡在笙磬面前。
“你等着。”男人恶狠狠扔下一句话,跌撞着逃下楼。
陶安然一下子颓下去,双眼空洞地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发抖,脸上也不知流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不过,李笙磬知道,陶安然和她是一样的人,都是不会哭的人。
“前夫……”笙磬愣愣站在原地,没有去扶陶安然,也没有力气再向前迈一步。楼道里昏暗的自控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
"你真报警了?"陶安然没有去看李笙磬,只蹲在原地带着哭腔问她。
“没有,我吓唬他的。”笙磬吞了口唾沫,又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陶安然长舒一口气,身子又颓了颓:“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林白不在家,我又没有别的男性朋友。”
陶安然嘴角动了动,把脸埋在膝盖上,这才呜呜地哭起来。
夏日夜短,凌晨四点天就亮了。陶安然的情绪渐渐稳定。李笙磬这才想起林白,刚放下来的心又突突跳起来,没想到林白的电话刚好拨进来。
“你吓死我了……我一回家,发现我媳妇丢了,给我吓得酒都醒了。”
林白大着舌头,一听就是醉着呢,哪里酒醒了?不过李笙磬心里还是一暖,只是这暖传到她脸上依然冷冷的,说出的话也并没有温度。
“我在安然家里,明早回去,你赶紧睡吧。”似乎她刚说完,那边就没了声音,这是困成什么样子!
“是林白,他昨晚出去应酬,刚到家。”
“你真有福气。”陶安然说完眼泪便止不住,把长久以来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全倒给李笙磬。从他们相识,谈恋爱,再到结婚。笙磬听着听着便目瞪口呆,嘴巴根本没办法合上……
“走吧,走吧,出国也好,换个城市也罢,走吧。”素来不会安慰人的李笙磬,半响也只憋出这句话。
她是应该安慰陶安然,这样的烂人早离开早好,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应该骂她,当初明明就知道他是个烂人,又为何还要和他结婚?难道就想不到会有今天吗!
李笙磬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安慰人不是她所长。而且就算骂了陶安然又能如何?不过是给她伤口再撒一把咸盐。虽然,她心里真的很想骂她一顿……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可是“争”真有那么容易?她是不是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