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拜月山庄,在云山之腰,楼宇十多间,依山势而建,掩藏在苍莽的树林中,虽谈不上巍峨雄伟,却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秘。
江湖人提到拜月山庄,心中都会升起一股仰慕之情,因为,拜月山庄的主人,便是武林盟主赵无涯。江湖门派众多,高手层出不穷,要想凭武功打出一片名堂,实属不易,很多江湖草莽,终其一生,也只是默默无闻之辈。而赵无涯三十岁的时候已经打遍江湖无敌手,虽然武功高绝,但是他从不以武凌人,总能让与他较技的对手输得心服口服,更令人敬佩的是他为人义薄云天,每逢遇到江湖不平之事,总会出手相助,门派之间若起纷争,他也会从中调停,平息风波。
早在五年前,江湖四大世家,七大门派推举他为武林盟主。这五年来,江湖武林在他的领导下,很少发生门派群斗,同道血拼的事件。在别人看来,维持江湖武林的秩序,对于赵无涯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可是,这一切并没有那么的简单。
在拜月山庄望月楼最顶层,有一处名叫望月台的小空地,此处视野开阔,抬头日月星辰如在咫尺,俯首莽林峻山一览无遗,赵无涯每每遇到重大事件时,总会来到这里,静静的思考解决的对策。
此时旭日东升,赵无涯穿着一袭紫色长袍负手站在望月台上,任凭晨风吹起他飘逸的长发,他紧闭双眸纹丝不动像一座石像。柔和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我们看清他的脸。这张脸并不英俊,黝黑的肤色泛着阳光的味道,却能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赵无涯正在思考一件事,年初以来,魏忠贤架空了皇帝,不但在朝廷上只手遮天,还不断在笼络武林人士充当爪牙残杀忠良,虽然四大家族、七大门派的子弟在自己的约束下未见与阉党有所来往,可很多小门派及贪图富贵之徒,已暗自投靠了东厂,一旦武林人士搅入朝廷党争中去,势必引起轩然大波。赵无涯觉得,江湖平静的局面越来越难维持,而自己这个盟主越来越不好做了。
一直犹如石雕般的赵无涯突然睁开双眼,幽深的眸子闪烁着智慧之光,他已经听到了七丈之外的脚步声,他知道正等的消息来了。
拜月山庄总管赵三缓缓走到了赵无涯身后,拱手行礼,两指间夹着一细绳绑住的卷纸,恭谨而道:
“盟主,岳阳门主范有道的飞鸽已到。”
“念。”赵无涯淡淡而道,并没有回过头来,显然对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下属十分信任。
赵三解开卷纸外面的绳子,打开纸笺,缓缓念道:
“阉贼魏忠贤已派出三百名东厂爪牙,三日之后到达左文大人府邸。左大人乃忠君爱国之士,为官清正廉明,如今危在旦夕,岳阳门欲前往救难,请求盟主应允并增派人手。”
赵无涯听了,眉头稍稍皱了一下,他知道范有道素有侠名,但性急火爆,做事欠缺思考,听信上之意,他已然在前往左府的路上,赵无涯隐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来源与该事件与官府有关。
其实在赵无涯还没有成为武林盟主之前,虽在江湖行走,但是他也杀过很多贪官,救过很多含冤入狱的好官。只要是不平之事,哪怕是涉及官府,他也毫无惧怕。可自从他当了武林盟主之后,行事作风没有以前利索了,一方面他约束武林人士与官府来往,另一方面但凡涉及到官府之事,他很少过问。因为他知道一旦与官府作对,将陷入无限的麻烦中。
可现在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至于支援还是不支援岳阳门,他都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理由。由于这些年鲜与官府打交道,他对官场的人与事也不太清楚,他突然转过身来,问赵三:
“你可知道左文此人?”
“当今皇帝昏庸,魏忠贤把持朝政,引起了很多官员的不满,可大多数官员只是敢怒不敢言,唯一敢公开反对魏忠贤的只有一批江南籍的官员,他们自称东林党,左文便是东林党的带头官员之一。”赵三由于长年帮赵无涯收集江湖各门派消息,在此过程中也知道了不少官场中的事,今日派上了用场,他心里不免有些高兴,娓娓道来。
“敢跟魏忠贤作对,确实有几分胆量。”赵无涯微微颔首,似有感而发:
“其实朝廷无论是谁掌权,总会引起另一批人的不满,毕竟谁都不愿意被别人驱使。在我看来,这毕竟是党争事件。”赵无涯突然想到了自己,作为武林盟主,表面上得到了四大家族,七大门派的拥戴,可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觊觎自己的位置,如果哪一天自己武功尽失,或者做了有损他们利益的事情,自己的地位也不保了。
“盟主,属下也觉得这是朝廷党争之事,不过据属下所知,东林党人多数是正直之士,像这位左文左大人,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在百姓之中,口碑很好,这样被东厂鹰爪屠杀,未免有些可惜。”
赵三语气中充满了惋惜,如果放在五年前,遇到这样的事情,即使没有赵无涯的授意,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前去助阵。可如今的他却没有这么做,他甚至也不愿意赵无涯这样做。
“哦,左文原来还是个好官啊。”赵无涯听赵三这么一说,虽不是很想管这摊事,但内心也有些不忍,在他骨子里还是一个很有侠气的人,只是人到了高位,不免被一些东西绑捆。如今岳阳门已被牵扯进去,虽然它只是一个小门派,但毕竟是武林同道,自己作为武林盟主,如不出手相助,却也有违道义。可他也怕因此与魏阉党结仇,引来无边麻烦。到底救还是不救,赵无涯一时拿不定主意。
赵三见赵无涯沉吟不语,担心赵无涯插手此事,小心翼翼而道:
“盟主,武林人士向来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况且魏阉贼势力滔天,如果开罪了他们,恐怕不好善后。”
“赵三,你以前可没少杀贪官?如今也怕官府?”赵无涯虽然心里也是这么想,可一听到曾经嫉恶如仇的赵三说出这样有违道义的话,心里升起一丝火气,他虽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语气却加重了不少。
“属下......”赵三脸上露出惭愧之色,他不敢直视赵无涯的眼睛,连忙低下了头,呐呐不语。
“我知道,你并非怕事之人。只是我们已非曾经的我们。”赵无涯无意为难这个忠心的下属,他又转过身去,眼睛幽幽地看着山下被风吹动的苍莽树海,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人总是这样,一无所有,默默无闻的时候,做事不怕后果,但凭一时意气,快意恩仇。可当有了权力与财富,做事反而瞻前顾后,生怕一不小心会丢掉这份权势。我都如此,何况是你呢。”
赵无涯刚说完这话,心中便有些后悔了,这种话如果被外人听了,不免对他这位武林盟主的正义感表示质疑。可他一想到赵三跟随了自己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出卖自己,心中也坦然了。
赵三跟随赵无涯这些年,见证了眼前这位主子,从默默无闻的江湖浪客到坐上江湖第一把交椅的全过程,知道这其中的艰辛,在这强者生存的江湖,要成为至高无上的武林盟主,不仅仅是对武功的考验,更需要非凡的智慧、胆量、责任心等等。在赵三的印象中,赵无涯做事从来都是深谋远虑,说话更是滴水不漏,可就在刚刚赵无涯却一不小心泄露了心中的秘密,让赵三大为惊讶,可一想到主子这么信任自己,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赵三像是受到了鼓励,他突然抬起了头,对着赵无涯的背影道:
“盟主,属下愿率门下弟子前往支援岳阳门,解救左大人一家。”
“不必了,给范掌门回信。让其见机行事,如能救下左府一家最好,如不能解救,切不可与东厂鹰爪死拼,现在还不宜与东厂结仇。”
“是。”赵三应了一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施礼退下。
一阵山风吹来,赵无涯感到有一丝寒意,他回过身来,走到后面的石凳子坐下,心中升起一丝悔意,因为他知道,岳阳门只是一个小门派,门下弟子有限,掌门范有道虽然武功不弱,却绝不是东厂锦衣卫的对手。岳阳门此次前往援助,恐怕非但救不了左文一家,反而难以全身而退。赵无涯强行压下涌上心头的悔意,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希望岳阳门能侥幸救下左文一家。
2.
三天后,当赵无涯正坐在正厅的虎皮椅上翻阅来自江湖各派的书信时,突然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人闯了进来,伏倒在他面前的地毯上,语气悲伧的喊道:
“赵盟主,属下求求你,赶快派人前去解救左大人的幼子。”此人叩完头之后,抬起了头,赵无涯看到了一张沾满污迹的脸,他正是岳阳门主范有道。
赵无涯赶紧从椅子上走了下来,扶起范有道,安慰道:
“范掌门快快请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范有道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时总管赵三已跟了进来,并命下人送来了热茶,范有道也不管茶水是否烫嘴,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想必是饥渴难耐。范有道也顾不上抹掉嘴边的茶渣,便向赵无涯细说事情的经过。
原来范有道率门下五十名弟子赶到左文府邸时,东厂鹰爪正在砍杀左文一家,男女老少,家丁丫鬟,都倒在一片血泊在中。范有道率门下弟子与东厂爪牙混战在一起,却没想到东厂爪牙中竟然有不少武林高手,范有道寡不敌众,不但没救下左文,门下弟子也死伤过半,在最后关键时刻,幸亏峨眉派二十名高手及时赶到,范有道才能拼着最后的力气带着左文六岁的儿子杀出重围。范有道为了左文幼子的安全,先把他安置在一处隐秘之处,便马不停蹄前来拜月山庄请求援助。
“赵盟主,请屏退左右,我有要事禀告。”范有道突然神色凝重,看了看大厅的侍卫及丫鬟。
赵无涯会意,让赵三带着厅内所有闲杂人事退出了大厅。
范有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靠近赵无涯,伏在他的耳边小声道:
“左文幼子背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既有东林党人,又有魏阉党人,更令人惊讶的是竟然有四大世家子弟及一些江湖武林高手的名字。我不知道这份名单是干什么用的,不敢擅自将其毁去。事关重大,所以我必须亲自向您禀报。”
赵无涯心中大惊,他虽不涉官场,但也能猜到,这极可能是东林党人费尽心思搜集来魏阉党心腹之人的名单,可他没想到这其中涉及到四大家族子弟。想到这,他心里微怒,这些人竟敢瞒着他与阉党勾结。不过有一点,他没有想明白,这名单之上为何会有东林党人?但无论如何这个孩子肯定会成为魏阉党争夺的对象,甚至连四大世家也会暗地里插手此地。他必须妥善处理此事,现在要做的是先保护好左文幼子。
“范掌门,左文幼子藏身之地是否安全?”赵无涯关切地问道。
“目前来看还是安全,但是魏阉党耳目灵通,时间一长,难免会被他们搜到。所以属下恳请盟主迅速派人把孩子带来拜月山庄。”范有道神色焦虑,充满希冀地望着赵无涯。
“你是否从山庄正门进来?”赵无涯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正是,刚刚我实在太着急了,赵总管想拦都拦不住,”范有道看着赵无涯渐渐皱起来的眉头,眼珠子一转,忽的双手一拍,大喊一声:
“糟了,走漏消息了!”他紧张兮兮地看着赵无涯。
赵无涯踱了一下方步,停了下来,神色凝重地对范有道说:
“范掌门,你把左文幼子的藏身之地告诉我,我立马派人前去保护。”
范有道正想开口,这时赵三形色匆匆从厅外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范有道,向赵无涯迅速行了礼,道:
“盟主,锦衣卫牛千户求见!”
“来的真快!”赵无涯眉头一挑,顿感不妙,他素来不与官府打交道,锦衣卫突然造访显然是追踪范有道而来。他本来不想见,可事到如今,见一下看看情况也好。
“来人。”赵无涯招呼了一声,门外走进一名侍卫。
“范掌门,你先到偏厅躲一躲,待我见一见这阉党爪牙,再与你商量下一步对策。”
范有道会意,随侍卫走进了偏厅。
“赵三,锦衣卫来多少人?”赵无涯转头问赵三。
“只有牛千户和他的一名手下。”
“你去引他们进来,我倒想看看他们意欲何为。”赵无涯眉宇间露出一丝杀气。
赵无涯坐在正厅的虎皮椅子上,低着头不慌不忙地喝着茶,半响,赵三领着两名男子进了正厅,赵无涯有意无意地用眼角一瞥,发现前面那名男子穿着一件锦袍,身材高大,步履平稳,而后面那名男子身材稍矮,也是江湖人的打扮,手上捧着一个长匣子。
“盟主,锦衣卫牛千户到。”赵三稍稍躬身拱礼道,便候在一旁。
牛忠走到离赵无涯七尺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躬身抱拳,道:
“在下牛忠,今日冒昧前来拜会,望赵盟主海涵。”牛忠显然知道赵无涯不喜与官府打交道,故而并没有报上官职。但牛忠在报名号时故意运用上了内力,他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之中,连正躲藏在偏厅的范有道都听到。
可赵无涯似乎并没有听到,继续低头品茶,并没有抬头的意思。
牛忠见赵无涯没有理会自己,眼神里闪过一丝怒意,他向前一步,大声道:
“赵盟主,在下初次拜会,特意准备一件小玩意,希望赵盟主笑纳。”他话刚说完,站在他身后的那名男子便捧着匣子走了上来,与他并肩而立。
赵无涯觉得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他放下了茶杯,抬起了头,扫了匣子一眼,然后视线落在牛忠的脸上。看着牛忠脸上那些横肉,想到锦衣卫的所做所为,他心里一阵厌恶。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淡淡地说:
“贵客登门拜访,那是给我赵某人面子。至于见面礼就罢了。”
“赵盟主,这可是一件宝物,你看看再说。”牛忠靠近匣子,打开匣盖,伸手取出了一把并无剑套的长剑,剑锋已被封住,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赵无涯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多年不见踪影的绝世好剑清风剑。想当年自己多方追寻都毫无音讯,原来是落入锦衣卫的手中。虽然赵无涯十分喜欢此剑,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之情。他淡淡道:
“贵客的好意赵某人心领了,但是无功不受禄,如此贵重的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
“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有事相求。”牛忠把宝剑放回了匣子,趁机表明来意。
“赵某人素来不与官府打交道,不知何事能帮到贵客呢?”
“赵盟主,是这样的,朝廷有一乱臣贼子意图谋反,被我们锦衣卫所抓,可他的幼子却被赵盟主麾下的岳阳门主范有道劫走。在下希望赵盟主能出面,让范有道把罪臣之子交出来,听候朝廷发落。”
“你们已经杀了左文全家,难道连一个小孩也不放过吗?”赵无涯突然厉声喝道。
“赵盟主,你有所不知,左文盗取了朝廷的机密,藏身于他的幼子身上,机密一旦泄露出去,恐怕对朝廷不利。在下也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望赵盟主谅解。”
赵无涯没有想到这个牛忠竟然这么无耻,把一件丧尽天良的事硬说成是忠君之事。赵无涯哈哈大笑,道:
“牛千户,赵某人不管你所谓的忠君到底是忠于谁。你们官府的事我管不了。至于你说的岳阳门,虽然受我节制,但也不是事事都听我的。他们分得清什么是忠,什么是奸,怎么做有他们的理由。请恕我赵某人帮不了你这个忙。”
锦衣卫横行霸道已久,牛忠身为千户大人,除了魏忠贤,很少在别人面前这么低声下气,今日已经很给赵无涯面子了,却连连碰钉,不禁怒从心起,他加重了语气道:
“赵盟主,你如果不肯帮这个忙,也请不要插手这件事。”
“怎么,威胁我赵某人?”赵无涯冷笑道。
“赵盟主,在下知道你武功绝世,手下高手如林,如果单打独斗,我们绝非你们的对手。但是,你应该知道,锦衣卫是一支上万人的军队,从来都不会单打独斗。”牛忠满脸凶相地说。
“牛千户,你未免小看了我们武林人士。四大家族,七大门派的子弟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以一当十,何曾怕你区区一万几千人。”
“赵盟主,也未见得四大家族,七大门派的人会为区区一个逆贼之子与朝廷为敌。他们尚且知道孰轻孰重,我想你赵盟主应该拎得清。”
“赵三,送客。”
范有道从偏厅走了出来,忧心忡忡地对赵无涯说:“盟主,这事您一定要管啊。”
“范掌门,你放心。我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要不这样,你先在山庄呆三天,等我召集四大家主,七大门掌门商讨此事,再做下一步计划。”
“盟主,那名单上不是涉及到四大世家,七大门派的子弟么?我怕他们会反对插手此事。”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赵无涯想通过此事了解哪些门派会反对,借此推测他们与阉党关系的深浅。
“盟主,我还是不放心左文之子,况且我位卑言微,我还是回去看好那个小孩。我把地址留给你,请你们商议后尽快赶来相助。”
范有道当天就离开了拜月山庄。
3.
三天后,拜月山庄议事厅,赵无涯,四大家主,七大掌门分主客座位坐下。
赵无涯清清嗓子道:“想必大家对左门之事略有所闻,前几日岳阳门范有道救走了左门遗孤,如今被锦衣卫追杀,特向本盟主求救。岳阳门乃我武林一脉,但此事毕竟涉及官府。今日召大家来,就是商讨该不该救,如何救?”
“这还用说,肯定得救,左大人乃忠义之士,如今满门被害,只剩下这根独苗,我辈虽是武林中人,但锄强助弱分什么江湖与官府?做事只问良心。”丐帮帮主乔五慷慨激昂地道。
“说得好,乔帮主不愧为当世英豪,贫尼佩服。”峨眉派掌门灭罪师太站了起来,拂了拂法条,道:
“前几日,贫尼突然接到岳阳门范有道的飞鸽传书,让我火速前去拯救左氏一门,可惜贫尼到底还是迟了,赶到之时,左门已陷入火海,门人被杀所剩无几,还好,苍天有眼,让我们凭着最后的力气救出了左门幼子。”说到这里,灭罪师太忍不住流下几滴眼泪,她赶紧用衣袖去擦。
“这也难怪师太如此伤心,想当年人家可差点做了左夫人。”崆峒派掌门柳沧海阴阳怪气地说,他向来与灭罪师太有隙,借此机会冷嘲热讽。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灭罪师太怒目相对。
“柳掌门说这样的话未免有失一派掌门的风度,师太也是急人所难,如果换做是我,也会在所不辞。”丐帮帮主乔五看不惯柳沧海这副嘴脸,他很好奇这个柳沧海是怎样当上这个掌门的,难不崆峒派都是一批这样的人?
“据我所知,范有道年轻的时候受过左文的恩惠,如今他舍命报恩,也是情理之中,但左文毕竟是朝廷的钦犯,我们如果为了此事与朝廷作对,似乎得不偿失。”慕容家主道。
“左大人为官正直,所谓钦犯之罪,都是魏阉党捏造的莫须有罪名。我想大家都明白。我听说慕容家的客栈,当铺都与官府有莫大的关联,你慕容家莫非是投靠了阉党?”武当派掌门冷如风一向嫉恶如仇,他讨厌慕容家主重利轻义。
“冷掌门,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四大家族都有客栈,当铺,这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事,你不能因此而怀疑我们投靠了阉党。你也知道,赵盟主一向不允许我们与官府有过多的来往,就是怕引起冲突。如今魏阉党势力滔天,我们帮助岳阳门,就是和他们作对,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上官家主振振有词。
赵无涯见上官家主拿自己来当挡箭牌,心里一阵恼怒,他不得不说话了。
“我以前要求大家少与官府打交道,是因为官府的事情我们不能做主,一旦卷入各种党争事件去,个人身死事小,就怕连累所在门派。如果是为道义而死,这也算是死得其所,如果是被别人当做争权的工具,那就毫无价值。魏忠贤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百姓民不聊生,东林党人敢与魏贼作对,为民请命,我觉得我们也应该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们。”赵无涯看看众人的表情,继续道:
“各位有所不知,据范有道所言,左门余孤背上刻有东林党成员名单,如果这份名单被魏阉党夺去,所有的东林党人将被一网打尽,日后再无人与魏阉党作对,朝廷将更加黑暗,百姓的生活将更加艰难。你们说,我们武林中人,是否应该伸出援手?”赵无涯故意把关于魏阉党及江湖人的名单略去,就是为了消除大家的顾虑。
“阿弥陀佛,赵盟主不愧是义薄云天,老衲代表少林寺表态,赞成援助岳阳门,救助左门幼儿。”少林寺高僧空明大师双手合十,斩钉截铁地说。
紧接着丐帮,峨眉,武当三派也表态赞成。但是崆峒,华山,青城及四大家主却低头沉吟不语。赵无涯虽然被尊为武林盟主,但是他没有绝对的权力命令四大家主,七大掌门,如果没有得到他们所有人的同意而贸然下达命令,这势必会造成江湖武林的分裂。
赵无涯虽然在感情上是赞成支援岳阳门解救左门幼子,但是在理智上他也不愿与魏阉党作对,所以即使他言语中表达出一种赞成的态度,但是也并非十分的坚定。所以在场面僵持的情况下,他暂停了讨论,让四大家主,七大掌门到庄上的客房休息。
待众人离开大厅后,赵无涯没有离去,他坐在虎皮椅上苦想,能不能想出一个既能解救左门幼儿又不得罪魏阉党的法子,可是紧接下来事情让他措不及防,让他在正义与邪恶中只能选择一方。
赵三从厅外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来不及行礼就喊道:
“盟主,不好了,范有道带着左门孤儿在山庄前面的树林,正和牛千户的人马交战。范有道身中数刀,恐怕支持不了多久。我没有你的命令,不敢出手相助,请你快去看看。迟了就来不及了。”
“速去请四大家主,七大掌门。”赵无涯扔下一句话,闪电一般瞬时消失在大厅中。
赵无涯赶到事发的树林时,看到密密麻麻的锦衣卫围成一个圈子,圈子里面范有道一手护着一个小孩子,一手持剑与牛忠打斗,他全身都是血,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赵无涯觉得心中腾起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他运起真气,双掌一推,使出如来神掌第三式,把挡在前面的锦衣卫震飞了。他紧接着使出如来神掌第五式“烈火焚身”朝牛忠身上拍去。
牛忠被赵无涯的掌势拍中,身子飞了出去砸在一棵大树上,再摔倒下来,口吐鲜血。周围的锦衣卫看到如天神般降临的赵无涯,个个露出骇然之色,抬起牛忠,落荒而逃。
赵无涯来到了范有道的身边,刚想扶住他的身子,没想到范有道看到赵无涯,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倒在地上。
赵无涯赶紧扶住范有道,要给他输真气。可范有道紧紧抓住他的手,指着身边的左门孤儿,用尽所有的力气说:“救....他.....!”便断了气。
受命而来的四大家主,七大掌门赶到之时,正好看到范有道断气,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有的悲伧,有的愤然,有的怜悯,有的漠然,有的忧虑,有的高兴,有的生气.......
而赵无涯呢,他的内心充满后悔,愤然,内疚.......
他一手抱起范有道的尸首,一手抱起了左门孤儿,丝毫没有理会四大家主,七大掌门,头也不回地朝拜月山庄走去,他知道此时做出的抉择,很可能引起江湖人士与朝廷阉党的一场血雨腥风,但是他已无所谓了,因为他选择了不忘初心,选择了他心中坚持的正义。
不忘初心,选择了他心中坚持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