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冬娃子,与下屋连墙,在其西。和下屋本是一家,我为大宗,住正房,带厅堂,故名厅屋。当时上屋还未迁来,门前竹林和平坦且光照足的三台田为我和下屋共有。马家迁来时,只能占据学堂坪几亩中等田,在西北坡,临水井而居。当上屋来时,只能耕种东儿梁贫瘠薄田和槽里沟边远田,硬生生在东北侧近山处开辟出一院庄基。
最近,上屋来了一个瘦弱像黄瓜秧子的男孩子,把婆当做支撑杆攀附,寸步不离。
总在上屋东边猪圈旁的柴房和牛棚附近转悠,落单时,聚精会神地看地上的蚂蚁和牛背上的牛虻。有时,打死几只苍蝇喂食蚂蚁,却拿小竹棍捅翻蚂蚁窝。有时,给牛喂些杂草,学着婆的样子给牛说话。偶尔抓住牛虻用麦秸秆对折夹住腰腹间,插进麦秸秆做成的T型装置的横端,再把这个T型装置的竖杆插进一根管径更大麦秸秆内,留出少许间隙,让扇动翅膀的牛虻带动T型装置在大麦秸秆里转动,是个小风扇。
有一次,我从东儿梁核桃树上逮住一只云斑天牛,有十个牛虻那么大,头顶垂下黑白相间的长触角,与身等长,威武地如同孙悟空紫金冠上的翎毛。触角下黑漆漆的大眼睛,占据三角形小脑袋三分之一,如勾镰钳子般的嘴巴外突出在脑袋的下前端。用细草叶和嫩枝茎挑逗钳子嘴,拦腰切断,切口整齐,如龙泉宝剑削铁如泥,甚是恐怖。烈日的树荫下,牛棚的苍蝇嗡嗡作响,我们用各种材料反复实验它嘴的锋利程度,期间有几次差点让它振翅飞走了,厌烦了,卸掉它的一只翅膀。土埋、水淹、火烧、尿浸、鼻涕缠绕、拎空扑地,赌它是否能站起来。在日头偏西时,它虽经受住各种考验,终于奄奄一息,伏地不动弹。为了让继续考验它是否还能动,一只只卸掉触角、一条条拔腿,扯下角翅再卸羽翅,摘掉左口钳,去掉右口钳,直到它变成一只丑陋的躯干,每个伤口留着绿色的浆液。太丑了,玩的趣味也耗磨殆尽,对它斩首,砸烂腹围的坚甲,绿色、噪腥、粘稠的浆液流了一地,我们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