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岁那年,奶奶带我去拜菩萨。
那时候生活在乡下,我们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前往一个不知名的寺庙。一路上微风徐徐,鲜花盛开。春节过了一段时间,俨然已到了春天。
寺庙在半山腰,只有三间简陋的庙房,屋外是一个长满青草的小坝,伫立着一个英俊的佛像。一到寺庙,奶奶就指着佛像对我说,“阿一快看,这是唐僧。”
我激动不已,兴奋地说道,“我认识他,他是孙悟空的老师。”
奶奶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微笑着说道,“对,阿一真聪明,快跪下去!”
我听话地跪了下去,闭着眼睛,希望他能保佑我学习进步,取得理想的成绩,另外,诸如全家身体健康等等……我有数不完的愿望,都是奶奶教的。
简陋的寺庙里挤满了人,人们争先恐后地抢着下跪。凡是如愿下跪的,上至老人,下至小孩儿,都会认真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嘴边碎碎念。
我只能看到他们嘴唇不停地动,却听不清他们在念叨什么。奶奶对我说,“许愿不能说出来,如果说出来了,就不灵验了。”
但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儿不小心把嘴里的话给念了出来,我一听到她许的愿,便指着她,悲愤地对奶奶说道,“奶奶,她学我许愿,她说的话跟我一样。”
奶奶说道,“她说出来了,就不灵了。”
我听了奶奶的话,立即转怒为喜,说道,“我没说出来,菩萨会保佑我的。”
后来,我还陆续听到几个不小心说漏嘴的许愿者。
我从那时候就已看出,人与人之间虽然面貌有所差别,但每个人的欲望却差不多,无非是“身体健康”、“发财”、“学习进步”之类的,没有什么别的新意。
奶奶说,“菩萨每年都要过三次生日,春天过一次,夏天过一次,秋天也会过一次,分别是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她说的是农历。
我看着满山热闹的人群,觉得很有意思,“嗯”了一声,便找了一根棍子,挤了出人群,自顾自玩去了。
午间吃斋饭,每人一份豆花,一份作料。豆花甘甜,作料香辣,拌在一起,加上青草的芬芳和热闹欢愉的人气,至今,我仍然记得那种美妙的味道。
至今,我同样记得的还有那个小女孩儿的名字,她叫叶小蝶。
2.
十七岁那年,我带着叶小蝶去西林寺拜菩萨。
那年,我们恋爱了。
时值盛夏,天气燥热得不行。尽管如此,我还是满心欢喜地拉着她去拜菩萨。
老实说,自从我对佛教有了一定了解之后,我就已经不信鬼神了。所以,我只是纯粹觉得好玩,才带着她去凑凑热闹。
出乎意料的是,作为城里最大的两个寺庙之一,西林寺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热闹。它的设置也不像想象中那般豪华,入口是由两栋破烂的房子所空出的一条小道,顺着小道上山,路旁坐着一排排残疾人,有的手没了,有的脚没了,还有的从头到脚皮肤全烧坏了,看上去狰狞恐怖,直让人毛骨悚然。
大部分残疾人我都不敢直视,但为了表达几分善心,同时博取叶小蝶更多的好感,我摸出五元钱,给了一个看上去稍稍顺眼的残疾人。
我一路拉着叶小蝶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在人群中。西林寺在山顶上,但到了山腰,就已经看不见残疾人了——他们并未被允许接触更高的位置。
在寺庙里,见过了袒胸漏腹的弥勒佛,头顶五辫的文殊菩萨,威武雄壮的四大天王。我们选择性地跪拜,没有多少许愿的意思。只是在面对月老的时候,我们心绪荡漾,相对着跪了一阵。我一会儿看月老,一会儿看她红润的脸,轻声问她,“我们会一辈子的,对吗?”
她抿着嘴,羞涩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也许是我们跪的时间太长,后面的人开始催促起来,“你们快点呀!”
我们不好意思地拍着膝盖,一站起来,另一对年轻情侣立马又跪了下去。
年轻人在跪拜时,多少都有一些俏皮的意思,有一对年轻情侣甚至一边跪拜,一边打闹起来,引起几个老人的指指点点,对他们颇为不满。
那些老人跪拜时,倒也依然显得很认真、很虔诚——他们的神情举止,让我觉得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