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间的一面湖水
“有人说,高山上的湖水是淌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颗眼泪;
那么说,我枕畔的眼泪就是挂在你心间的一面湖水。”
这是一首词美曲美旋律美的歌曲,尤其那殷殷舒缓、婉转悠扬的唱腔,让人醉倒在了美艳之中!
每个人的心间都有一面湖,沉底入眠了无数青涩的时光和凄美的印痕。它们偶尔也会醒来如万千春蚕齐蠕动,翻搅着湖底的记忆。我听过一则令人动容的记忆。
“老三届”,这是被特殊年代缔造,亦被历史记载的一个符号。老三届里有不少佼佼者成了国家的中流砥柱,有些则成了世界各国的栋梁之才。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断了学业后的老三届最终被分布在了工、农、军中,还有一拨离校后留在了社区中。
他和她都是老三届,他是头届(66届高中),她是尾届(68届初中),他们相识在社区中。
他大高个,身材挺拔偏瘦,国字脸上五官端正,大背头一丝不乱,总是一身得体的装束,即便是普通的布料,他也能穿出一种范儿。与人招呼时的谦卑姿态给人以谦谦公子的印象。他出生在高知家庭,居住在高等学府的宿舍楼里。
她是纤瘦小个子美人儿,圆脸上双瞳剪水似的大眼睛让人过目不忘,梳着当时流行的二条短刷辫。她机灵活泼、心底善良、勤勉能干,总让人想起电影英雄儿女中的王芳。她出生在普通人家,居住在工人新村。
二人的居住点只相隔一个公交站点,同属一个行政管理社区。他们常常一起参与社区文艺活动,她拉小提琴,他吹黑管,琴瑟和鸣,共同的爱好,让他们产生了情愫。当他向她表白得以首肯后,他欣喜若狂。但在那清教徒式的年代,没有一份体制内的工作,闲赋在家的他们只能坠入隐秘而热烈的初恋。
他邀她每星期多次去他家,是为娇缠着的热恋;也为了让她陪陪他的母亲~一个退休高知老寡母;她也会在他家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当他的伙伴们来访,他会紧张地把她塞入一个不对外开放的房间,那时娇缠就转为娇藏了。
他也经常去她家,看着她冬雪天在室外的水斗里洗菜,心疼的他在一边不知所措,再三叮嘱要戴上橡皮手套,以防手被冻伤和残留农药的侵蚀。
他们最喜欢也经常漫步的是一条长十五里的大道,它从复旦大学一直通向市中心的外滩,它也是他们俩居家的临街。每当夜幕降临,道两边的高大树冠被路灯投射下的婆娑舞影,铺满了大道,静谧的美好时光是属于他俩的。
冬日的大风细雨乱起时,他会解开风衣扣把她环抱在胸前;夏日深秋时节,他们会在道上互送回家,总是循环着到了她家再回送他到家…..
不久她被下乡,去了上海郊县农场。他为她打包整理行装;下农场探视;书信往来中千叮咛万嘱咐;此情深处令场友们羡慕不已。
好事一定成双!他考上了文革后首招的七七届大学生,她则顶替了母亲的工作成了国营企业的一名员工。
恋情依然继续,只是大家都很忙。
突然有一天,她得知他有了新女友且即将结婚。她懵了,她不信 !她问他,他认了。天旋地转中听着他诉说:他的无奈、他的痛苦、他对她刻骨铭心的爱,希望她的原谅。在伤心欲绝不息的泪水中,她信了他的爱,原谅了他。
因为老三届人是会信奉牛芒、保尔.柯察金对情感的认识和表达,却会忽略还有门第的一说。
他举行婚礼了,仪式结束的当晚,他丢下新娘约她重走那十五里大道,他再次重复自己的真心所在,他爱的是她。十五里大道上,她泪水滂沱,她知道这次她真得失去了他。
后来她出了个小工伤,会影响小提琴的演奏。他去了日本留学,保持着与她书信往来,那是让她感动、感谢、刻骨铭心的情愫,如同面对面的倾诉。
突然信息中断,只听说他携妻去了美国。
她则保留了与他有关的所有物件,亦让念想漂在心间的湖面上,不沉底。
我们曾问她,倘若他回来找你,你依然会接纳他?
她说:是的。心间的湖水已把隽刻初恋的模版冲刷的更清晰入心了。
他没有成为栋梁,与妻子在美国的一个没有华人的偏远小镇上开了家餐馆。
她相夫、协兄培育了聪慧而貌美如花的女儿和侄女。
2022年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