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没有看书也没有睡觉。就那么来来回回的把那些尸骸,拖到了一个透风的山洞。如果她看到了他刚才的造型,以为是见了鬼,或者吓得竭斯底里的大叫,或者干脆疯了,都是他意料之中的,然而她明显很吃惊,但是一个很吃惊的人怎么可以那么平静,平静的表达着她的吃惊和她的忿忿。
他看着,看着,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身体内徘徊了一天,一直以来,他所受的训练,看很多现象都可以直接看到现象里面的原理,然而看了一天也不没看明白她要做什么,一直到看着她把最后一块骸骨安顿好。他终于忍不住了问:“你在做什么?”
“你很好奇吗?我才奇怪呢?它们是很危险,你赶跑就行了,都杀死了干什么?它们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比在天上飞着好?会比在天上飞着让人看这舒服?还要找地方储存。”
听她说了出来,他才明白那一种在身体内徘徊了一天的感情叫做“好奇”,自己竟然真的又能感觉到“好奇”了吗?。
“太不可思议了。”
“你也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可思议吧,何止不可思议,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那你在做什么?”他决定满足一下自己这种久违的感情。
“留着吃呀。”
“天河系的文明人是不吃肉的。”他又是一惊,心里的那种被叫做“好奇”你的感觉更强烈了。
“那是他们不知道能吃。”
“难道这些真的能吃,不是说只有野蛮人才吃的吗?”他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加分明。真的是再清楚不过的一种久违的内心情感----“好奇”。
“那是现在,现在天河系的为人熟识历史都是第三段的历史,其实早在第二阶段的历史以前,天河系的人是吃杂食动物,后来发现星球物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失,慢慢的就有人认识到如果这样子消失下去,星球也就会加速灭亡,人嘛,只怕所有的人都是麻木的,只要有人清醒过来,就总会有办法,然后人类就在各方面采取了各种措施,其中在吃的吧方面就是不再吃肉了,先是禁止,然后少说人带头,然后慢慢的形成文化形成了传统成了一般人的自觉。后来,人们又发明了很多新的美味,就忘记了这种古老的食物,就像忘记了那段古老的历史。”
篝火燃了起来,带着枯叶的芬芳,她一边烤着翼龙的肉,一边如话家常的说着这段久远的考不出年代的历史,在他听来如同遥远的传说。
“不信,你尝尝。”
他看着她递过来的烧烤,又是两种很是特别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他仔细的分辨了一会儿,前一种叫做怀疑,后一种叫做犹豫。
“怕吃了变成野蛮人吗?就算被说成野蛮人又怎么样,难道杀戮不是一种更原始更野蛮的行为,杀都杀死了,轮到吃又装模作样起来。爱吃不吃。”她很是不屑,自己大大的咬了一口。
他看到她的不屑,心里又是一种久违的波澜,不屑也是一种那么分明的感情,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带着这么鲜明的感情给他说话了。
“吃就吃。”话一出口,他又是惊奇,自己的这句话,竟然也带进去了强烈的感情,这种感情叫做不服气。
“我只带了我一个人的实物,我们两个人吃就要找点别的东西补充,现在不饿死是最要紧的,我说公子,有时候我们真的顾不及您的君子风度和文明习惯呢,而且呢,看您又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将就着吃点些应该也不难吧。”
话,到底还是带着感情的话动听呀,他觉得她那带着揶揄的解释也如同仙乐,每一个音韵和语气都在刺激着他自以为已经消失了的感官。
这一次,不是命令,也不是饥饿的本能反应,他是自主的对着烤好的野味大大的咬了一口,口中的食物似乎是记事以来第一次有了那么丰富的味道,有很多香,有一点腥,有很多很多的新鲜。
他美美的咀嚼着,心底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再次回归,这一次归来的感觉是满足。
他带着惊讶,沉浸在自己那些回归的感情里,一时简直不知道该把这些感情怎么办,就像一个一贫如洗而且一直以为自己苦命的一贫如洗对财富都不报什么希望的人,忽然有了一大堆的财富,一时之间的那种欣喜和惶恐,他吃饱了,一个人,只能是一个人,悄悄的从她身边溜掉了,她真的不知道,那一夜,他躲的远远的,一个人,疯了。
他一个人绕过两道山崖,两道山崖那边的今夜,雪狼被追的四散飞跑,猛虎被扰的睡不了,鹿群马群疯了一般的狂逃,树林里惊飞了漫天的夜枭。那是他实在抑制不住发泄了一下自己又一种回归的感情,那是他的兴奋。
终于,把所有的回归了的感情都稍微的整理好了。已经是第二天的了。他返程,跳过山崖的那一刻,惊起一只座山雕,他只是轻快的一跳,优雅的从它铁一般的翼翅下逃掉了,这一次竟然克制住了那一种本能的出手杀戮,随着自己的心,让自己和它彼此悄然走掉了。
秘密的丛林上空,光线在枝叶间篱落,光线交织成一张梦幻一般的网,似乎是在打捞她晨曦里的梦境。
竟然还在睡着。
篝火已经灭了,四周的泥土上有野兽的脚印,这一夜,她不知道的时候,又不知道有多少危险悄然走过。
知道了自己可以克制住自己本能中带给别人的危险,他就放心的让自己坐在了她的旁边。
她睡着也很是平静和她醒着的时候一样,只是那种平静一点儿也不死板,是一种很是生动的安静。
此时,她眼睛自然是闭着的,睫毛也并不长,在脸上投下的影子却极有韵律。他离得那么近,看得见,交织在她额头上的光线,不仅有点惊讶,光线里是带着信息的,听说,金星上人们的梦也是通讯的一种方式,其实水星也可以的,只是他们不太习惯用。而他更是很久没有一个梦来光顾的人。
“为什么不把她的梦境捉来一片呢?”他玩心大起,去树上摘了一片叶子,然后去附近的花瓣上搜集了几滴晨露,然后在光线交织的地方找准角度放好,来来回回移动了几次,果然看到一些淡淡的影子。
是一个普通的金星上的家庭,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在聚餐,爸爸说:这孩子可是万万不能叫错名字,当初就不该同意她选那个零做名字,你看看现在人如其名吧。一年到头的见不着人。
妈妈说;还不是你自小惯得他,你还抱怨。你看她在家哪里好好的配合人过过一个节。不管在哪里,开心就好,我担心的是她去哪里不行,为什么一定要留在那个死气沉沉没有人烟的荒原上,万一有点什么事,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我就说她比别人傻,你们还都不让说。
然后妈妈说:“小一,别玩了,把我们这里过节的情景发给她,让她在那片荒原上疯够了赶快回来,这话发两遍,她那么懒,现在一定还在睡觉,给她发到梦里去,不然她又不肯去查,还有把刚才那句说她傻的话删了。”
旁边那个一只闷闷的小男孩,一直心不在焉的说着:“知道,知道,听到最后一句,猛然到:你不早说,她这会儿早接到了。”
“接到就接到,什么都不会替人想,说她两句不能了,你说现在的通讯,这么快干什么?连改一句话的功夫都不能。”
“我觉得好像也是为了伺候你这种人改快的,慢了你又得天天算着她那天收到,那天才能回。”
“那些要啥没啥的地方,她总不能住哪里-----。”
“老妈,这不是一个要啥没啥的荒原,这是一个生机盎然的世界。”她梦呓一般的说着,睁开了眼睛,看见他在眼前也没觉得惊奇,惊奇的是他竟然在看一树玉兰花。
“你在做什么呢?别告诉我在欣赏玉兰花。”
“ 啊----啊---不,是在欣赏,啊,不----是在学着欣赏。”在没有编好程序的状态下,说句话可真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