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过后,阳光开始和煦温暖起来,土地开始解冻,顶着黄土粒凸出地表的众多小冰茬(冻土)不到晌午就消融得差不多了,而池塘、田沟沟里的冰块相对冷酷点,捱到下午才化回水的本来面目。追赶花期的养蜂人回了乡,摆在路边开阔地的蜂箱开始躁动,发出着嗡嗡的声音。
气温在回升,几处鸟声啾啾,光秃秃的桃树枝桠上干瘪的花苞日渐鼓胀起来,雨水渐多,草木都在解冻的土地上苏醒过来,拼命的吮吸水分和养分,草在疯长,蓄势待花。突然某一天,阳光正好,门前的褐色桃枝上出现了一抹粉红,在春风中摇晃,在召唤,然后像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路边的小野花竞相开放,红白黄粉肆意铺漫。
门前,桃树妖艳,一袭粉装,梨树、李树淡雅,一团白雪裹身,橘柚则拿出一簇簇淡香的小白花装点它的四季绿装;山上,淡白却浓香的栀子花和蔷薇科金樱子的白花夹杂在山坡灌木丛间、嫩黄而清香的不知名的小花缀满枝头,红的、粉的杜鹃花则无愧于它映山红的别名;田间,紫云英密密麻麻的铺在田垄和田间空地,其间也参杂着不知名的各色小花,当然,油菜花才是主角,满畦的绿油油底色,春风挥笔,黄花缀其上,令人赏心悦目。
惊蛰鸣雷,生灵蛰动,小虫小兽便开始活动了,鸟声渐多,林层间叽叽喳喳,热闹非凡。入夜蛙声四起,藏在池塘边的草丛中鼓足气唱着呱呱呱呱的情歌,不久各处的水体就多了一团团的蛙卵。一场春雨过后,林间落叶堆或烂树桩旁时常冒出一丛丛撑着小伞的菌子,或者是舒展着嫩绿小拳头的新蕨,香椿树也长出新一茬的嫩芽,都是春天的时鲜菜,引得老饕为这美食奔劳。
燕子也开始陆续回归,老燕子回到去年的旧巢准备哺育新一窝幼雏,而去年破壳的小燕子或觅新的堂榭筑巢,或就在老窝所在人家的厅堂或是檐下另筑一巢,当然也有不如“燕意”的时候,比如麻雀土匪就趁着燕子南下过冬时“雀占燕巢”,于是就不可避免的上演一出“宫斗大戏”,燕子往往凭着数量优势(两代)空中围击麻雀,最终夺回旧巢,但也有霸道彪悍的麻雀获得居住权的,这时的老屋主只能门前的电线上叽叽喳喳谴责个不停,骂够了之后又勤勤恳恳的衔着春泥筑着新巢,时常电线上停歇着一线密集的逗号,相伴着的是嘈杂的叽叽喳喳交谈声,似在闲话家长里短。
蜜蜂早已倾巢而出,蜂箱的周围弥散着来来回回的、自带嗡嗡声的小黑点,这些忙得晕头转向且收获颇丰的小黑点,时常无法控制自己的航线,不及闪躲反倒一头栽到路人身上,跌落地上后,整整翅膀,舒展舒展腿脚又嗡嗡振翅飞回。两条前腿裹满黄色花粉的蜜蜂、卷着长舌的黄白蝴蝶纷飞于花间,流连在花儿甜蜜的诱惑时,不知不觉当了花儿的红娘。
麻雀、白头翁等众多鸟儿忙着衔干草鸡毛做窝。孩童或趁风高飞纸鸢,却总摸不着风向;或追捕飞蝶,却飞入菜花忽不见。春分一过,桃李花期将尽,风过则“花谢花满天”,随风飞舞回旋两三圈,花瓣便伏地待化春泥,枝头却多出了丁点大的果儿,然后叶渐长满,将果儿掩于密叶中发育。
“清明前后,点瓜种豆”、“懵懵懂懂,清明下种”,布谷鸟(杜鹃)似乎怕人务农事,乡间一遍一遍响彻它“布谷布谷”的号令,此时人们开始驱牛春耕,遇上小雨,戴个斗笠,披件蓑衣,烟雨朦胧的田间,挥着牛鞭驱赶着一头青灰色、头上一对弯弯角的大水牛拖犁翻土,田边立着三三两两的白鹭等水鸟,啄食着因水混而上浮透气的小鱼仔,或是被耕犁翻出来的泥鳅、黄鳝和青蛙。翻过地后,便撒上一些石灰(消毒或中和酸性土)和适当的肥料(旧多为农肥,今多为化肥),辟好秧田,醒种播种。春季雨水多,河水水位上涨,水流较为湍急,又有农田肥水的汇入,饵食丰富,鱼虾开始出来上浮觅食,河湾处常有人拿着笊篱捞鱼,然后放到提来的木桶里,收获可观。
“惊蛰菌,谷雨笋”,春雨后,竹林间多处地裂,继而日渐隆起,一个个笋尖探头而出,独黄土地出的笋衣的尖尖为嫩黄,其他都为绿色,黄泥笋也是最好吃的,小看这刚出土的笋是愚蠢的,作为长速最快的草类,两三天就一柱擎天拔节至屋顶高,接着便开始褪笋衣,抽枝散叶,夜间常能听到咔咔的褪笋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