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雷音寺,老沙被封为了金身罗汉。
这金身罗汉是个什么差事?其实,这也是个虚职,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佛家形象的代言人,手中并没有什么神权。
金身,就是完人的意思。常言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但是在佛家,就可以有完人。而这完人指的就是,不近女色之人,不近酒肉之人,是谓无色无欲,无需无求。
老沙生性耿直,又哪里敢违背神佛的意思。
他驾云一路东游,每逢落灾落难之处,便削肉滴血赠之,但说老沙好歹也是个神仙,所以他这肉一离身,便化作米饭,这血一离身,便又化为干酒。
灾民得此可口食物,又遇此良人,自然是感恩戴德,三跪九叩,言说,“菩萨下凡,受小民一拜,救苦救难的菩萨啊,谢谢您,谢谢您!”
老沙不语,只道是,佛,菩萨,罗汉,本是一家,但凡是做好事,用不着分的那么清楚。
... ...
一日,老沙行游至曼阿村,这曼阿村刚逢旱灾,村民无米无粮,终日以草根树皮度日。
老沙到时,正逢旱灾的盛期,他以为,莫说没有粮食,就算是有粮食,也非要被这毒太阳烤着了不可。
老沙心地善良,自然看不过众生经受苦难。
索性,他便当即找来村长商议,言说要在这曼阿村村口送以米水,届时叫全村的人,都过来领。
但规矩有一条,那就是,一人只能领到一碗米,一碗水。这不是老沙他有意苛求,只是这神胎也是肉体,割肉滴血太多,也难免出现不可控的闪失。
村长有些惊愕,他看老沙衣衫褴褛,不像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奈何如今旱灾盛行,纵是有一点希望,他也不能放过丝毫。于是,村长当即便下了口头令,言说明日午时,家家户户备好碗,道村口领米水。
当说,择日午时,日照当头。
村民顶着枯骨衰面,排了一条长队。毒热的太阳有意蒸干他们身上的最后一丝水分,时说未到正午,便已有不下十人,昏倒于队列之中。
老沙见此叹口气,跟着轻声说道,“如此不详之景,道说前世有多少罪孽,需要今生来赎啊!”
村长一会看看老沙,一会看看曼阿村村民,跟着面露难为之情。他哪里忍心,叫自己的村民于此时被人坑骗呢。此刻,他只希望老沙能够兑现他的诺言,不然纵是拼了老命,他也要宰了这疯癫和尚,与村民饮其血食其肉,决不能让村民失望。
但说此时,老沙却从衣袖中摸出刀子,跟着便在自己的手臂上,利落的剜下一块肉来。
众村民傻眼,村长也愣了。
可就在众人愣神间,众人却只见得那肉忽的泛白,跟着又开裂生花变为稻谷,稻谷低眉垂身,转眼,竟又化成了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
众人惊愕,莫不敢言。
但说同时,老沙便又将自己的血,滴到了另一只碗中。适时,血色荡漾沉甸,刚刚还猩红的血水,转眼就变为了一碗米酒,清凉,纯净。
村长咽口唾沫,跟着竟失声喊了一句,“神仙啊!神仙啊!”
众村民见此,哪敢不拜,于此,曼阿村百余号村民忽的伏地,跟着长道一句,“感谢神仙赐生之恩,感谢神仙赐生之恩!”
老沙微笑着摇摇头,跟着回了句,“当年佛祖割肉喂鹰,也不曾见其居高自已。我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村民们只管准备好碗,但让我老沙尽份心力。”
一语罢。众村民浩浩汤汤的往前蠕动,老沙也是顶着汗珠,拼命的割肉放血。且说起初,这皮肉恢复的速度还能跟得上落下的,但是没一会,这下去的,便远远的超过老沙的恢复能力了。老沙嘴唇发紫,喘着粗气,竟又于于身体的另一处,继续刀口相向。
暮时,曼阿村人尽得一碗米食,一碗酒喝。原本死气沉沉的曼阿村也因此有了些生气。老沙顶着一身挂着皮肉的血骨趴在桌子上,满意的笑了。
众村民见此,皆泪如柱涌,无不咧着嘴哭道,“神仙!感谢神仙,谢谢神仙!”
老沙摆手不语,自顾自的喘着粗气。
众村民见老沙如此,竟也悻悻不肯离去,没多久,这村民中不知是谁起了头,竟然唱起了一首,歌颂功德的民谣。
“曼阿村的雨水甜,曼阿村的鱼儿鲜,不知哪来的什么风,太平日子都已不见。天天骄阳头顶尖,如儿牛郎往西牵,谁能救曼阿村的村民于水火,南边来了个红须瞪眼的老神仙!老神仙赠血肉千千,曼阿村情意长绵绵,如得来生再相见,做牛做马围在你身边!”
歌谣简单动耳,老沙听得眼泪鼻涕横流。
村民陪老沙直至半夜,老沙的血肉才终于恢复如初。但老沙却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一顿饭,救不了曼阿村的村民。他必须想出一个两全的法子,才可安心度日。
但法子没想出来,这第二日的骄阳,却又腾空而起。老沙无奈,只得与昨日一样,削肉滴血救助苦难村民。
暮时,老沙再一次,满身枯骨的躺在桌子之上。
只说这时,村长却端过来一大碗米饭与一缸酒水,立在老沙跟前。
老沙不明此意,且问为何。
村长满眼泪花,言说,村民知神仙辛苦,晌午时竟自发的将这米饭酒水各留一口,非说要留给神仙您吃,我等亦不知神仙是否需要进食,但说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也好恢复力气。
老沙心里酸涩,这众生若皆如此,人间又何处不是乐土。
曼阿村村民望着老沙,满眼晶莹,他们如似请求,只希望老沙能够收下这微不足道的馈恩之情。
于此,老沙也说是难却,当即便直起身子,含泪暴食起来。
可说来奇怪,老沙还没吃几口,跟着竟两眼一黑,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