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金瓶梅》三十三:西门受爵,生子加官(下)

来保、吴典恩在厅上受了蔡太师的恩赏之后退下来,又被翟管家拉到一旁,想叫他们帮一个忙。我们知道,翟管家虽然没有官职,但也是对蔡太师的衣食住行起到直接管理作用的人,算是蔡太师的心腹之人了,这样一个角色,可以说比其他很多官在其职的人都要吃香。这样身份的人,不用说是一个忙了,就是一百个,也得勤快地帮忙。于是就有另外一个问题了,既然翟管家身份地位如此特殊,那还会有什么困难会难倒他,竟然要找一个小厮来帮忙呢?

原来,这翟谦也是四十岁的人了,说他常有疾病,导致如今膝下无子,所以想让西门庆帮忙找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给他送来东京当小妾,帮他生孩子。但在我看来,翟管家身体抱恙是假,想要老牛吃嫩草才是真,若是身体有病,早就被蔡太师请回家了,怎么还会在府里当管家。另一方面,翟管家这种用公事夹带私货,向西门庆要小妾的行为,确实也是人才之举。

再看一看这个忙,其实也不难,特别是对西门庆这样的人来说,在西门府中,买卖丫头是很常见的事,选一个相貌姣好,出身不错的年轻女孩送给翟管家对西门庆来说不算难事。但是看一下这个忙更深一层的含义就可以发现这个忙也非同一般。为什么这样说呢?这种忙一般都是会找熟人来帮,泛泛之交怎么会和你说我有病,生不出孩子,要你帮我找一个姑娘的事呢?毕竟这是一个男人涉及到尊严的、难以启齿的事,怎么会轻易对一个关系不好的人说?所以这个忙更深一层的意思就是翟管家已经把西门庆看成自己人,把西门庆纳入自己的利益集团里面了。

回头再看看蔡太师送给西门庆一个官职,这件事其实也不简单。从上次西门庆送蔡太师父子每人五百石白米(有人估算约五百两银子),已经给蔡太师一个不错的印象了,让蔡太师觉得这个人有一定的财力,在地方肯定也有一定的势力。而这一次西门庆再给蔡太师拜寿,西门庆又给蔡太师准备了这么得体的礼物,让蔡太师格外高兴。另一方面,我们可以猜想蔡太师的势力范围未到清河县,此次蔡太师送一个官职给西门庆,自己的势力范围就可以延伸到了山东省,而刚好西门庆在当地有钱又有势力,正好是不二人选。不得不说,蔡太师真的是老姜一块。

在清河县的西门庆家中,同样是喜气洋洋。这一日正是三伏天气,十分炎热,西门庆与众妻妾在答卷棚里面赏荷花避暑,还叫了一群丫鬟在旁边弹唱。正在大家玩得很快乐的时候,李瓶儿突然喊肚子痛,原来是要临产的阵痛,慌得吴月娘和西门庆赶紧叫小厮平安去请接生婆蔡老娘过来,等了一阵,还不见回,又再使玳安骑了骡子去。看到整个家为李瓶儿忙成这样,潘金莲自然醋意横生,一面又说李瓶儿的产期是在八月份,大家不要这么着急;一面又拉着孟玉楼说“耶咊咊!紧着热刺刺的挤了一屋子的人,也不是养孩子,都看着下象胆哩!”

等了许久,蔡大娘终于来了,嘴里一面道歉来晚了,一面叫小厮赶紧准备绷接、草纸和热水等接生必备的东西,吴月娘叫小玉赶紧去自己房间里面拿过绷接、草纸来用。作者在给小说里面的各个人物起名字可谓是耗费了心思,连一个接生婆的姓,都有一定的深层含义。田晓菲在《秋水堂论金瓶梅》里说“二者接踵而至,都标志着西门庆运势的顶峰,所以官哥儿一死,西门庆的生涯就要下坡了”。而李瓶儿明明在很早的时候已经表明自己有了身孕,那为何还未准备接生用的物品,反而要用吴月娘的呢?通常都是认为这是一个伏笔,用张竹坡的话来说就是“明点后文月娘小产之因”。同时也如孟玉楼所说,这是吴月娘早晚给自己准备的。

这一边大家为李瓶儿的接生忙得不亦乐乎,另一边孟玉楼和潘金莲的对话值得玩味。孟玉楼看到大家这么忙,也想去瞅瞅,有机会也想帮帮忙,而潘金莲很不爽,因为此时此刻全家人的注意力全在李瓶儿身上,说出的话像是柠檬那么酸:“你要看你自己去看,我是不会去的。她怀了孩子,现在就是个姐姐。人家时运好,注意力全在她身上。”接着又算起李瓶儿坏孩子的日子来,潘金莲是怎么算都觉得不对:李瓶儿去年八月份嫁进来的时候根本就不是黄花闺女,而且嫁进来之前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汉子了,这就认作是西门家的孩子了吗?如果她是八月份生,还有点西门家的影子,如果是六月份生,肯定就是野种。这明显就是在吃醋,编排是非,潘金莲越说越过分,孟玉楼赶紧打断。少顷,孙雪娥也闻讯过来看热闹,慌忙之中在门槛拌了一跤,潘金莲看见,冷嘲热讽了一番。李瓶儿生子这件事真的是让潘金莲处处不安,潘金莲深感自己的宠爱和热点就要失去,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转化为语言上的发泄。

少顷,只听房间里“呱”的一声,一个婴儿呱呱坠地,是个男婴,吴月娘赶紧向西门庆报喜。西门庆赶紧洗手,在祖宗牌位下烧香,告慰先灵,并且保佑母子平安。这样,西门庆终于有子嗣可以传宗接代了。而潘金莲是更加的生气,把自己所在房间里,躺床上哭去了。

正热闹着,平安也来报喜,说蔡太师封了西门庆一个副千户之职,不觉欢以额角眉尖出,喜向腮边笑脸生。这可真是双喜临门,西门庆也是开心的不得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又是在自己官运亨通的时候生下来的,于是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西门官哥”。人们常说,时运来的时候,谁也挡不住,西门庆现在的运势就像屋外六月的骄阳,如日中天,西门庆正在大步走向人生的巅峰。

正是:时来顽铁有光辉,运退真金无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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