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我:“过几天要不要去锦锦的婚礼,她说不定希望你去的。”
我低下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包中华烟,笑着说:“不去,份子钱够我抽几包烟的。”
她依旧不依不饶的说:“去吧,你们俩有三年多没见面了,毕竟曾经……”她没说话,我把嘴里的烟丢到地上,用力的踩烂。
我看着她没化妆的脸庞,真的老了,那个从小陪着我长大的大姐姐真的老了,是不幸的婚姻还是生活所迫,她再也不是我记忆里那个可以和电视剧里女主角相提并论的美丽姐姐了。
也许,时间真是个残忍的贼。
偷走了人所有用力伪装的体面,留下落魄不堪的灵魂。
锦锦快要结婚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看了看自己手机里最后一条她发的短信,两个最平淡的字,平淡到我可以读出锦锦所用的语气是厌倦。
她怕是早就厌倦我了吧!
我第一次亲吻的姑娘是邻居家姐姐,那时候她只有十二岁,而我不过五岁。我记不清我怎么会亲她,但是她记得。
她说我当时特别可爱,看见长得漂亮的姑娘就主动去亲她们。我看了看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些骄傲的神情,我忍不住打击她回了句:“可惜了我的初吻,不过姐姐你真的对不起你的名字。”
下一秒我被邻居姐姐暴打了一顿。
邻居姐姐叫小美,其实名副其实。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锦锦追我花了两年,两年才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对外默认了我们的恋爱关系。
锦锦是我们学校公认的校花,本应该被别人追的姑娘却倒追了我这个不学无术只会花言巧语的普通人。
我的花言巧语从来不对一个女孩子说,而是对一堆女孩子说。我把它们写在校刊上,引来了爱好文字的锦锦和一大堆有点花痴的女生。
其实对于她们,我是不屑一顾的。
我叫石墨,听起来蛮有意蕴的名字,但其实只是个美丽的错误。登记姓名的人写错了,我的父母想给我叫“石磨”的,因为出生那年,我们家终于有钱买了一个石磨,从此可以磨黄豆和大米了。
大学四年的室友觉得我这个名字没白叫,的确很磨叽。他们眼里的我是个沉默寡言的男生,整天只知道舞文弄墨,写一些矫情的文字,左右不过为了追求小女生罢了。
但是他们都猜错了,那些文字其实是我的真情流露,都只是为了那个叫小美的邻居家大姐姐。
我爱她,却不能让人知道。
我上大学那年,小美结婚了。
同年,我遇见了锦锦,倒追了我两年不死心,最后我勉强答应了的好姑娘。
锦锦和我在一起的第一年就同居了,此后的四年我们俩像个夫妻般相敬如宾的过日子,仅仅是过日子。
也许人的心眼真的太小,认定的人丢不掉,新来的人进不来。
锦锦每天早上会起来给我煮粥,中午晚上都照例问我吃什么,然后去菜市场买回家做。她煮的粥很香,她做的饭特别好吃。我问她什么时候学的厨艺?她说她父母很早就不在了,所以从小就跟着奶奶后面学做饭。
看着她填满忧伤的大眼睛,我把眼前这个姑娘抱得更紧了,心里暗暗发誓:我要给这个好姑娘一个家,一个最完整最幸福的家。
天上月是心上人,眼前人不是天上月。
这种无奈,谁懂?
爱情,爱情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
年少的时候,我觉得我很爱小美,即使她比我大,我该叫她姐姐。但是我听得见自己在她身边心跳加速的声音,感受到离开她时心碎成一片一片的痛苦。
后来我觉得我爱上了锦锦,因为仿佛是命中注定她是我的妻子一般。同居的这三年,我们俩之间好像没有矛盾,生活得就像模范夫妻一样。
可能我和锦锦之间默契与舒适就是爱情最好的样子吧!
邻居家姐姐离婚的消息是我听我妈说的,那正是我和锦锦同居的第四年。
“小美哦,还记得吧,邻居家姐姐。”我妈边剥栗子边说,“离婚了,听说嫁的老公有了外遇。”
“哦。”我尽量让自己漫不经心,但是被板栗壳的刺扎出的鲜血出卖了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
小美是原来一直是我心头的那根刺,深深地扎进来,哪怕疼得流血不止,我也不愿意停下来。
同居的第五年,我和锦锦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从前积累的默契信任岁月静好,渐渐的随着我手指间的烟灰飞殆尽。
锦锦有一次吵架的时候哭得特别伤心,蹲在地上好一阵起不来,而我却没有拉她起来。
我不知道我怎么可以变得这么狠心,但我知道我开始迷恋烟草的味道。
锦锦是什么时候决定离开我的呢?
我记不清了。但是记得那天我四处寻找她的时候,在路口碰见了邻居姐姐小美。她知道事情后,劝我好好对人家姑娘,别像她混蛋的前夫。
我看着小美伤心的脸庞,心头油然而生怜惜的情感。这种情感并没有在锦锦嚎啕大哭抑或掩面抽泣的时候油然而生,我想我对不起锦锦。
我其实就是个混蛋!
那天午夜我半睡半醒之间,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锦锦发给我最后的两个字:“算了。”
这次的算了并没有换回以前每次吵架后锦锦买菜回家的背影,不过它的价值更大一些,换来了我日渐愧疚的情感。
小美离婚后躲在家里,我分手后也待在家里,一来一往好像回到了童年时期。她还像儿时那样跟我说着天南地北,我也跟她聊聊昨晚做的奇奇怪怪的梦境。
可是即使环境相同人相同,有些感觉却找不回来了。也许是时光带走了它,也许是我们记不清它了吧!
有一天我跟小美说:“姐姐,我昨晚梦见锦锦了。”
小美看着我,说:“哦,忘不了吧?”
我点了点头,点燃指尖的香烟,说:“是啊,有时候竟然希望一觉醒来她还是给我准备好了粥,可是睁眼后屋子里却空空荡荡的没有人。”
“我以前也这样想,如果一睁眼回到结婚前两年的日子多好。慢慢的,我也就看开了。”邻居姐姐低下头说着,我注意到她的眼角已经爬上了些许鱼尾纹。
岁月不饶人,是我们把它美好化了吧!
如果一切重来好不好?
以前我会说不好,我讨厌那样循规蹈矩的日子。
但是当我看见锦锦朋友圈里新晒的结婚照时,我特别想说好,特别愿意乞求一个好,一个和好。
我问小美,“我这样是不是犯贱,我竟然想跪下来求锦锦原谅,然后过回以前那样循规蹈矩的日子?”
小美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都贱,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