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恰
1、
“啊呀，忘记合影了！”我刚进地铁站便收到小E老师的微信。
“呵呵，下次吧，有机会呢！我还要去看Arkham深邃的夜空呢！”我回了条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消息。
小E老师，教中文的英语老师。天秤座，上升白羊。所以你可能会觉得她总是很纠结，因为你跟她不熟；因为你跟她很熟，所以会知道她的果敢。因此在魔都的某个下午，蔡国强的艺术展上，你也许就能遇到她，如果你可以聊聊艺术，请主动，但晚饭记得帮她决定好了。
那时候，刚认识小E老师，她从沙巴回来，发消息跟我说要来小岛教书，就在我还在打字回复时，她又发来一张碧海蓝天之间的长腿美照。（你不得不承认天秤座就是一个帅哥美女星座，不是大胸就是美腿，还有她遇到的那个天秤男）于是我回复的内容便要从教书的事项转到赞美。然后等她继续引导我们的话题走向其他方向。如果你试图想把话题再拉回到你的思路上，那请放弃，因为你看着她像天秤座似的在选择各种话题，但最后白羊座永远只有向前向前再向前。当然，我那时候跟她还不熟。
2、
合影的事情发生在初春的上海，我刚从贵州回来。我在西江的客栈里做义工，白天帮老板搞卫生，招呼客人，晚上跟土家和苗家的阿哥阿妹烤火喝酒聊苗家那些个鬼故事。到后的第三天，西江下起了马年的第一场雪，在苗寨的黑瓦房顶铺了层薄薄的白色。我把雪景的照片发给小E老师看，她一反常态的没有发“奥哟！”，而是过了好久回过来，“我在机场送L……”
L是她在去年吐槽的追求者，长的神似小贝的东欧帅哥，声音更是可以参加模仿秀，标准小鲜肉一枚。可是小E老师偏偏就不是颜控，就像前任，来自法兰西，但跟帅绝对没有啥关联。对这个东欧人，她的评价是“情商”不够高。但是就是这个“情商”不够高的东欧人让她在浦东机场哭的梨花带雨。
“你看他总是来约我，但是又很啰嗦的讲一大堆废话，特别是假设如果啊，万一啊，你没有空的话那么神马的”她牢骚的说，“最烦男人啰嗦了，还假装很关心的样子。”那时候，小E老师对L完全是爱理不理。
可就是这个“情商”不够高的人展现了情商最高的一面——耐心。小E老师这个人一是纠结二是没有耐心，可是在感情上，绝对的果敢。她要认定了，你基本就判死刑了，而最要命的是她看人还很准。你来“撩菜”欢迎，两三个问题后带着问题后面的问题，你这杯酒几度哪儿产就门清了。但机会总是留给耐心准备的人——去年秋天的时候小E老师生病住院了。于是，这杯来自东欧的白葡萄酒终于是让她醉的有点失去自我。
在外打拼的日子总是艰辛的，何况是女孩子。在魔都无依无靠的小E老师生了场大病，但却只能每天一个人在医院里看天花板。不过那几天，满是中国人的病房总会有个金发碧眼的老外进进出出，更厉害的是他居然还会煮粥，据说还是现学现卖的。
小E老师一开始仍旧反感L来医院看她照顾她，觉得只是一个普通的追求者这样子做太过了，而且也不好意思。但慢慢的，慢慢的，她躺在病床上，看着L忙里忙外的，想想其实L也蛮不错的：和她一样喜欢梵高，去看草间弥生，同样的电音爱好者，除了约会的借口烂了点，其他话题总是各种意犹未尽，在一起的时候的确还是蛮开心的，而且L还是天秤座，最配天秤女的星座。
出院的前一天，小E老师半夜醒来，发现L在医院的走廊睡觉——他居然还请了三天假专心来照顾小E老师。第二天出院时，小E老师对他说：“you have a good boss！”L却回应说：“you are my boss！”接着露出了那小贝的招牌笑容。
3、
一定要找一个小E老师与L相爱的时间和地点的话，那应该是在去年冬日的宝石山上。
小E老师的家乡在一片美丽的湖边，湖边有座叫“宝石山”的休眠火山。由于是火山，因此山上的石头都富含矿物结晶。每当夕阳映照湖面时，温柔的阳光会把山上的石头照的闪闪发光，如宝石流霞一般。
小E老师带着L登上宝石山，两个人坐在山顶的石头上远望那片湖。冬日里树木已经枯黄，从山上望下去异常的开阔，湖边的柳树也已睡着，没有了兴致与风絮语。这不是恋人私语的好季节。寒风吹过，小E老师不自觉的呼气捂手，L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露出如那小贝一样的标志性微笑。小E老师没有抽手，而是回了一个微笑。L的蓝眼睛已经很有安全感了。据小E老师后来描述，L很笨拙的表白了，紧张的连她的英文名字都讲不清。不过我想，也许是去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吧，而他们居然还爬到山顶去吹风。、
这片湖最好的季节是春天，也是爱情开始的好时光。开春的时候，L在魔都的英语课兼职，遇见了正给小朋友讲《the wind in the willows》的小E老师。经过不理不睬的夏天和渐入佳境的秋天，终于在冬天的暖阳里，牵起了彼此的手。
当然，爱情从来不是突然发生的。男孩子追女孩子不外乎突然的热情，接二两三的请客吃饭，超乎想象的关心。（不过，这段描写仅限于L，经过很多事情后，我发现其实很多男的连这些都做不到）。而L，却还有更加迷人的地方。
当时，L的签证已经到期，在中国的工作也已经结束，交接完工作后就剩回国倒计时了。怕闲的他因为喜欢孩子而去做了外教兼职，也因此遇到小E老师，遇见了爱情。短暂的相处后，他像所有的外国人遇见爱人后无可救药的fall in love一样，他开始复制请客吃饭的套路。但小E老师不是一见中脸的人，完全不吃颜控那套。对于开始热情的追求失败后，L的回国机票告诉他，这只是他人生中的一段插曲。可“情商”低的人就是这样子傻，他退掉了机票，跟老板又申请了一年。那可爱的老板居然还答应了这美丽的要求，当然主要是因为L的工作的确出色。
他就这样笨拙却执着的爱着她。
我想起我曾经这样描述我的基友老马，一个痴情的男子：
很多人都在说谈恋爱，男生要多浪漫，多有爱。其实女生最需要最基本就是安全感。浪漫也好，有爱也好，无非是为了证明对她多在乎，证明那个肩膀时刻都在身边，值得她托付一生，特别是经过时间的洗礼后愈发显得那么珍贵。一个男人突然给女人讲起冷笑话，可能是因为荷尔蒙，但坚持这么多年给同一个人讲冷笑话那应该就是爱了吧。
小E老师在机场里哭成了泪人，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她会哭。
在难忘的一年后，L终究还是要离开，他求她跟她一起走。小E老师犹豫了，关起来门来不见L。一个礼拜后，她告诉L，她只能送他到机场。
4、
“你不是也一直想去欧洲么？”和小E老师在租界区的Shanghai brewery吃饭，点墨西哥玉米片，要了水蜜桃啤酒。
小E老师没有回答，只是给自己点了根烟，再抿了口酒。
“这个L跟N不同吧，天秤男不是最配你了么。” 这里的N就是小E老师的那位法兰西前任。我往嘴里塞了片涂满肉酱和酸奶的玉米片。
“但还是不靠谱啊。”小E老师吐了长长的一口烟，狡辩道，“这点还不如N了，至少他一直在国内。”
“狮子座这种大男子主义你不是受不了了么？在一起两年了，还一定要分。”玉米片卷肉酱酸奶真心好吃，我舔舔嘴唇继续涂第二片。
“错！是五年！”小E老师咕咚了一大口水蜜桃啤酒，“我大学就和N在一起了，他是我的初恋，我是他在中国的初恋。”
“看不出来呀！小E老师，你这完全颠覆我对从前的观点啊！你不会传说中的小女人吧？”我咽下第二块玉米片。
“靠！我本来就是小女人好不好！长的好看的独立的小女人！”小E老师朝我吐了口烟。
我掸掸烟，继续抹我的玉米片。
“想起来那时候真是傻啊，竟然跟他在一起五年啊。不过也要谢谢他的，让我看清了这么多事情。你知道嘛，有时候啊，其实不用劝的，时间到了人自然会懂的，你这一劝，逆反心理作祟反而害了她。”小E老师开始引导话题了。
“反正那时候跟你说的都是空的。”我嘴巴里嚼着香脆的玉米片，不顾吃相的应和到。
“一开始哪知道他是个凤凰男啊，而且还不帅。”小E老师把烟含在嘴里，却不吸，“我告诉你噢，千万不要有圣母情结，觉得可能他还不成熟，他能做到现在这样子就已经很不错了，他在努力了，慢慢的等他成熟了就会好了。呸！完全是自欺欺人。一个男人要真的喜欢你，就会一心一意的对你好，不用你等，他自然就成熟稳重了，就像L一样。还有，有圣母情结说明那时候我也不成熟。两个人都不成熟，绝对不可能走到最后。就算真等他成熟了，你的青春在他眼里也不值钱了。”
“但是L这种的也太少了呀，而且你一开始还不喜欢呢。”我开着玩笑，调侃道：“没感觉是因为丑，不合适是因为穷，考虑考虑是因为有钱 ，一见钟情是因为漂亮。”
“切，你这句话对我完全不适用，我又不去相亲。L这种么是少的呀，但是也不能骗自己啊，我可没有那么多五年可以将就。那时候我也觉得会跟他去法国结婚的，但真去了法国玩后，我知道我错了，这根本不是我要的，他只是把我当成他的一部分而已，老觉得我理想化，还总喜欢叫我stupid girl。拜托啊，总假装成熟的才是最不成熟好不好，比如装圣母。”小E老师捡了块玉米片随意蘸了肉酱和酸奶，“谈恋爱还能找小鲜肉寻求点多巴胺，但是要相伴一生的话，我觉得还是要合拍的，不是纯粹的照顾你，而是欣赏你，尊重你。两个人在一起有共同的话题，又同时有各自的追求。”
“N不是么？他不是给你很自由的个人空间么？”
“他是为了给自己空间好不好！我去新加坡的时候他不就不老实了么，其他我不在的时候估计还有。最傻的是我竟然还原谅了他。”小E老师叹气般吐出口烟。“追我的时候表现多好，等追到了，在这儿的工作也稳定了，算半个事业有成了，就本性暴露，法兰西花心大萝卜。”
“那起码追你的时候是暖男呀。”我突然笑了起来。
小E老师拿起块玉米片扔向我，“暖男现在是骂人的好不好！更何况N连暖男都不是。我那时候天真的以为遇到了浪漫的法国人了，爱情会像小说里似的。结果呢？半夜发条我爱你的短信来，被他吵醒了，第二天还要我黑个眼圈自己去买早餐。被他骗到上海来，结果房租得AA，吃饭得AA，甚至做决定也得AA。虽然我觉得财政独立平等很重要，但是这明显是抠，不是平等。你知道女人嘛，总还是希望男人能发表点意见什么的。”
我忍不住的笑了，“那你还在一起五年呢。”
“所以说我是小女人啊，毕竟觉得那是初恋。不过，N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让我学会了怎么独立，经济上，还有感情上。当然，方式都是他以身试法的反面教材让我自学成才的。”
“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是怀着对法兰西的巨大仇恨在背爱情教科书啊？”
“是大彻大悟！”
“那为什么最后不跟L走？”我又回到了开头。
沉默，只有咬碎玉米片的声音。“你不觉得我跟他的走的话不是又重走了N的老路么，所以从这方面讲，L也不是我的Mr.Right。”
“你这不是要男的牺牲了来陪你吧？”
“没有要他们牺牲，也不用他们牺牲什么，既然不是同路的，那何必浪费各自的青春。来上海前，我就是想着应该是女的做出点让步，多付出点，所以就跟着N来了。结果呢？还不是分手。就像天上的星星，在深邃的夜空里遥望，也只能遥望，即使靠在了一起，最后还是会互道珍重的分开。只有那些注定在一起的，才会心甘情愿的成为彼此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她把酒一口喝完，吃了块玉米片，“《星空》你觉得怎么样？”
“梵高的？”我摇摇头，嘴里嚼着混合了各种食材的玉米片。
“就像他画里的星空一样，有些星星那样耀眼夺目，但他们不属于我，我也看看就好；有些星星太过渺小，虽然他们很努力，但终究和我不是一个轨道的；只有那些能与我一起划过夜空的，才能在一起走到最后。”
“唉，吃完饭过会儿我们去哪儿？”我吃完了自己的墨西哥玉米片，喝光了水蜜桃啤酒。
“离这儿不远有家叫Arkham的电音俱乐部，进去要穿过一个地道，他们把地道的天花板和墙壁都刷成了荧光色，像深邃的夜空，可美了。以前常和L一起来玩。”
5、
Arkham的地道的确像小E老师说的一样，天花板和墙壁都是五彩斑斓的荧光色，在灯光的掩映下，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和极光。当我们走过地道时，那些光从头顶洒落，印在我们的身上，就像徜徉在深邃的夜空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