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乱花渐欲迷人眼
文/慕凉卿卿
如果说对一个人怀着相思之情,就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无梦岂是无情?本以为早就无情,可夜夜难眠、睡不着觉的是什么情况?整宿睁着眼到天明,哪还会做梦呢?
当清嘉望见卿儿的那一瞬,所有的想念一股脑都要冲出来了,他疯狂地想揽她入怀,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但是,他不能。
段宸曜不满清嘉热切的眼神,下意识把卿儿扯到自己身后藏好,不悦地瞪回去。
老妇人自然看不着这两人眼神上的暗自交锋,上前拉住儿媳,忙问:“阿兰!这两日你去哪了?”
阿兰不自觉扯了一下身上的棉衣,虚弱地苦笑,道:“让娘担心了。”说罢,侧身介绍,“多亏这位少侠,一路护送我回来的。”
老妇人闻言,拉着清嘉连连道谢,将两人领进家门。
卿儿躲在段宸曜身后,呆了半晌,尴尬地移开视线,心知清嘉必是为了寻她而来。
正默默压着心里醋劲儿的段宸曜,察觉到卿儿神情异样,伸手包住了她微凉的手。
老妇人将儿媳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这些人打听盐市,咱们还是不惹这个祸事,快些打发他走吧!”
“娘,夫君死的委屈……”说着,阿兰又红了眼眶。
“大娘,当初令郎还是盐仓主事之时,想必府上必是门庭若市。如今,令郎意外暴毙,府前车马稀少、门可罗雀,如此人情冷落,你们还要再为恶人隐瞒吗?”花秋寒话语之中,晓之以理,实实在在道尽了这家人的感受。
“高头白马万两金,不是亲来强求亲。一朝马死黄金尽,亲着如同陌路人。”最终,老父亲长吁了口气,道,“也罢,我就这把老骨头也不惧怕什么,只要你们能保住我这儿媳妇,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廊下冷,我们进屋说吧!”
“卿…姐姐。”清嘉叫住卿儿。
卿儿一顿,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等待对方的下一句。段宸曜回身望她,卿儿回过神讪讪地冲段宸曜浅笑,继续往前走。
段宸曜拉住卿儿,瞥了一眼清嘉难掩的落寞,附耳低声道:“丫头,有什么话和他说清楚,我待会来找你,乖~”
卿儿一愣,迷糊地见到段宸曜对她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尖转身走开了。她感动他的善解人意,明明就是自己个小醋包,还要照顾她的心情,故作大度地给她和清嘉一点时间。
当然,段宸曜转身就后悔了,又不能即刻打脸,只好派花秋寒拿出自己匿于无形的老本行。说白了就是让他躲在一旁,一旦发现纳兰清嘉这小子起了贼心,动手动脚,立马拿下。
此刻,窝在一旁挨冻的花秋寒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屋内,老妇人安排几人多下,又吩咐下人端上热茶。阿兰开始说:“夫君平日做什么并不对我讲,所以我知道的不多。我只知他是丹鄣城官盐盐仓的主事。”
“他归谁负责,丹鄣县衙?”段宸曜问道。 阿兰据实回答:“夫君少时上过几年私塾,会些算术,是五年前应召去县衙做盐仓主事,夫君跟随的大人便是丹鄣县令苏琯。” 段宸曜点头,又问:“城中何时不卖官盐?不,是卖的不是盐?”
“大概有七八年了,城中人皆知官盐非盐,可没人敢吱声。”阿兰道。
段宸曜心道果然有人让百姓不敢开口,接着问:“这其中,你可听闻送盐的官道曾出过事?”
阿兰缓缓地摇头,“没有,毕竟不是边疆,丹鄣城从没有山匪打劫,进出丹鄣城店官道一直很太平。所以,没有人知晓每年数百石的官盐究竟如何凭空消失。”
这与花秋寒调查结果一致,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沉吟道:“你仔细回忆一下,他有没有跟你提到过任何有关押运官盐的事情?”
阿兰细细回想,“没有,他从不愿说起,整个丹鄣县城,几乎人人都不敢谈及盐的问题。”
“那好吧。”段宸曜起身,虽然没有更多的收获,但至少证实了之前他的一些想法,道,“多谢。”从屋里出来,段宸曜走到卿儿身边,顺势握住卿儿的肩膀,“回家吧?”
卿儿点点头:“嗯。”
不知两人谈的什么,但是两人之间没有了之前的警惕和小心翼翼,心结虽然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开,难再回到从前,但两人不再避讳,也会偶尔相视一笑。
清嘉与段宸曜他们一起告辞。
“对了!”阿兰叫出声,快步赶上已经走远的几人,道,“我忽然记起一事,不知对你们有没有用。夫君有一日回家说起,自己那日运盐的时候经过城外金顶寺进去歇脚。”
“金顶寺?”
“就是丹鄣城外西南山坡上的一座古寺。”阿兰抬手指着远处山腰隐约能望见的寺庙。
“多谢。”段宸曜再次谢道,这一点于他而言,或许是本案一个极重要的信息。
“希望能够帮上一点忙,早日惩治恶人。”阿兰微微一笑,说道。
翌日,清晨。
金顶寺,顾名思义,自山脚仰望,寺庙金顶煌煌。村民却说那金光是万圣佛光,普照十方。 段宸曜一行人沿路行至金顶寺门口,见寺门高耸,红墙醒目,寺内更有苍翠的松柏伸出枝杈。
花秋寒上前叩门,“吱嘎”一声,一小僧缓缓打开门,说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寺中还在早课,参拜请跟小僧去偏室稍后。”
寺外的人还未醒,寺里新的一天已经开始。僧众背经礼佛、洒扫应对、朝食晨钟,一切井然有序。古寺深深,一行人穿行其中,意外见身穿一身灰袍的老僧,手持一把扫帚,默然地站在一边,让几人先走过。
小僧道:“老师父已在寺中三十年,年老体衰、耳聋眼花,每日负责扫地,从不言语。”
几人点头应着,趁着闲杂人少,几人见过主持方丈,又在寺中转过一圈,并无发现任何异处,无奈只得无功而返。
不过,一行人自金顶寺出来,疑问就一直盘在段宸曜心里,进入丹鄣县的官道自北通向南,盐仓又在城中西北角,他们如何会押运盐车行至城外西南山坡,途径金顶寺呢?
段宸曜仰头望着山顶,犹豫片刻,道:“花夏清,你护着卿儿先回去。我和花秋寒到山顶看看去。”又拉着卿儿,嘱咐一番路上小心之类的话后,与花秋寒沿着山路继续上行。
随着山路越爬越高,山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厚,山路也变得更难走。两人底子好,爬至山顶也费了一番功夫,冬日里也热出了一身薄汗。
山顶覆着积雪,云雾弥漫,整个丹鄣城在脚下一览无余。
花秋寒俯瞰四周,忽然指着远处一条蜿蜒的长河,喊道:“主子,你看!”
“那是…丹河?”段宸曜努力回想,道,“这条河流经长安城及南部诸多县城?”
“貌似是。”花秋寒点头,应道。
“原来如此。”段宸曜思绪清明了许多,吩咐道,“查一下丹河两畔诸城盐运究竟是走水路还是陆上官道,以及这些年丹河水运有无发生事故。”
“是。”
自长安出发已十五日,圣上钦派流影王到丹鄣城查察盐案的事情,已在丹鄣城中传遍。白修这个“流影王”做得还算合当地官僚的心意,客气好说话,凡是送进行馆的礼金统统照收。盐案也有在查,就是推进的慢了点,查的也净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整日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好不自在。
苏县令就曾直言,王爷战场是员猛将,官场也是个好官呐!至于这个官怎么个好法,大家就心照不宣了。
段宸曜对白修也很是满意,看似闲聊的酒席上的无心之言,也套到了许多有价值的信息。就如昨夜那席酒,酒意微酣,白修就知晓了这朝廷每年派出的成百上千石官盐,走官道花费巨大人力、财力。丹河两岸诸城的官员为了捞取油水,拉帮结派,私下协定这朝廷的官盐走丹河河运,这般便可省出近半人力和大半财力、物力,这些统统进了守城官员的腰包里。如此,也可解释通为何丹鄣城的官盐进城不走南北向的官路,而绕行金顶寺门山下的小路了。
然而,这谜一样的盐案,理清一点,又有其他的疑问冒出来。
卿儿听了白修传来的消息后,又问:“既然阿兰的夫君长期负责押运官盐,又是盐仓主事,必然是他们的心腹通晓内情,那为什么又会突然在我们来之前被杀害了?”
“说不准还是杀人灭口。”花秋寒补充道。
段宸曜亦觉得有理,不由沉吟是什么让这帮人决定杀掉通力合作这么多年的心腹?此举不仅会让他们失去一个得力助手,短期押运官盐不便,更会将自己身份暴露出来。这个举动很是反常,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们再去阿兰家里,问一下她夫君死前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卿儿提议再访一次主事家,试图探寻更深的线索。
当段宸曜与卿儿到阿兰家中的时候,神奇的是清嘉竟然在阿兰家里吃饭。
“这么巧,你也在。”段宸曜咬牙说道。
清嘉不去理睬他,站起身,道:“姐姐。”
卿儿弱弱笑道:“真难得,她们能请动你。”
一番寒暄后得知,老妇人感激清嘉搭救儿媳,特地邀到家中做客。阿兰得知两人仍为夫君的事,闲话不多说。
当阿兰被问及夫君遇害前的一些反常的事情,她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反常…应该没有。”
卿儿看出她貌似在隐瞒什么,问道:“你是不是知道谁杀了你夫君?”
阿兰垂下头,不出声,半晌,低声说:“我们出去说吧。”四人步行至后院花架下,阿兰纠结着不肯开口。
清嘉上前,问:“那夜,那个男人你可识得是谁?”
阿兰一惊,抬起头来,又匆匆低下头,怯懦着说:“他…他是县令大人苏琯的独生子。”
“那夜?”卿儿明白那夜应该是清嘉救了阿兰,“发生了什么?”
清嘉不便回答,转头看着阿兰。
卿儿陪着阿兰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劝说:“如果你不把事实真相讲出来,我们如何替你夫君查清死因,如何将坏人绳之以法。”
阿兰不禁一阵心酸,用手帕拭去泪水,娓娓道来事情的原委:原来盐仓主事与苏琯两人合作一直的很好,丹鄣城有名的纨绔公子哥儿苏琯大人家的独子苏少,瞧上了主事的妻子阿兰,几月前两人彻底闹崩了,主事曾当众人面威胁苏少,再不收手就把他家的事情抖落出去。这话不知是传到谁的耳朵里。总之,一月后,盐仓主事就被发现意外暴毙家中。
“所以,因为两人反目,主事才会招致杀身之祸。”卿儿回去后,将经过复述给几人听。
花秋寒道:“那么,丹鄣县令极有可能涉嫌私匿官盐及蓄谋杀人。”
段宸曜目光如炬,终于摸出一条藏在暗处的鬼,即刻吩咐:“让白修抓人,提审县令苏琯!”
他就是要借着打这一条鬼,让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暗势力都跳出来,然后找到最终症结的所在,一刀斩下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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