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中学,学校距离村子很远。和伙伴们一起跑去读书,需要一个多小时,每天早上早自习读完还需要风风火火跑回家吃饭。饭还没有吃好,又要跑去读书。也许是因为刚吃饱就跑步,经常自己的肚子痛。
肚子痛就经常迟到,每次看到老师的眼神,心里就发凉。她是个严厉的老师,我们的成绩一直很厉害。不过也经历了很多的痛苦磨练,老师罚站,让我站在教室后面,她说每个人都需要反省,做错了事情就要惩罚,不能大意。
一个人,若是没有这样的勇气,以后大了也会没有出息。从小读书就好好读书,有所担当,有所责任,是一件比什么都重要的课程。
总是迟到,心里不爽。回到家和母亲说了,母亲愣住了。其实我不想说,家里条件不好,不要说自行车了,就是能够把肚子填饱就是很好了。可是我和母亲商量:“能不能把过去父亲的自行车修修,然后我自己来回读书用。”
母亲没有同意,她去了姥姥家,回来的时候拉来了一辆车子。放学回来我可高兴了,终于有了一部属于自己的车子,母亲带着我去了镇子上的修理铺。车子没有踏板,母亲就让师傅换了踏板,车子的轮子也不好了,母亲咬牙说是一块换了吧。
我站在一旁,心里很不舒服。其实要是自己能够早点挣钱,该有多好。可是那一刻还是母亲为我付出,我知道,这辆自行车花费了不少钱。要是读书不好好读,心里也是一种难受。
修车师傅技术厉害,没有花一会儿就全部修好了。母亲问多少钱,不曾想这才发现他不说话。回来的路上母亲告诉我说:“这位师傅其实是位聋哑人,但是心肠很好。若是以后车子有问题,只要找他就可以了。”
我有点激动了,原来如此。后来读书,初中搬了学校,和村子里的伙伴们一起读书,那里很远,就是骑车子也需要一个多小时。镇子上也有其他学校,不过学费很高,也没有钱去读。为了能够把初中读完,母亲带着我买了十来车水果。可是兜里钱依然不够,她又去邻居婶婶家去借,回来我把学费交了。
兜里也没有钱,只要放学,我就跑出去踩着车子往家赶。那时不觉得累,只是觉得家里有吃的,初三下学期,还有一个多月就考试了,可是我头痛。母亲不知怎么带我到村子里医务室,大夫告诉母亲说没有毛病,平日里注意点饮食就成。
那年考试没有考好,那年夏天天空是灰色的。
后来我选择了复读,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朋友,只是和邻居敏子一起来来回回过着复读生的苦日子。晚自习很晚,需要到了九点半才能回来。有一天晚上起风了,敏子和我说:“晚上回去要慢了,希望不要下雪。”
我们俩坐在一起,然后默默的蹲在那儿,不知所措。叮铃铃上课铃声响了,我们到了教室,虽然拿着书,但是心都在外面了。希望不要下雨,只要不下雨就成。
然后天气有风,就可能有雨。还没有下课的时候,窗外下了瓢泼大雨。敏子无奈的看着我笑了,是的,我有点难受。今晚回去可能要淋雨了,即使有雨衣,可是风很大。
放学了,大伙都在抱怨这场忽然而来的大雨。我和敏子说要不然躲一躲吧,两个人站在那儿很久,才发现有点憔悴。雨没有停,竟然又变大了。
看着同学一个一个的跑了出去,我和敏子也冲了出去。
我们找到了自己的车子,然后推到了路上,敏子在前面,我在后面,我们兄弟俩使劲的瞪着。我视力不好,跟着敏子,那时也没有灯,只是凭着感觉。狂风暴雨来了,一阵又一阵,敏子使劲的往前面冲,我也使劲的踩着。
忽然敏子大声和我说:“让开,让开,快停下。”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已经晚了,我和敏子从车子上摔了下来。平日里来回的路上,不曾想被这场大雨把路旁的大树刮倒了。
我们俩没有看到,敏子车子是新的,不过也撞坏了,我的车子本来换了零件,不过这一摔,我不知道哪儿坏了,反正就是不能骑了。
和敏子推着,说是要不然就躲一躲雨吧,雨,不停的下着,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都说年轻不怕,那一刻我们俩推着车子在风雨中默默的走着,敏子和我唱了当年的老歌:《老鼠爱大米》。这首歌不知怎么,反正学校里每天都在播放,我们也喜欢。
那时没有电脑,没有手机,也没有收音机。
只要有歌就不错了,一路上就这样唱着,不停的唱着,到了镇子东头那儿已经十点多了。敏子和我说不修车子次日肯定要迟到了,我心里想也是。忽然想起了母亲和我说的修车师傅,可是此刻已经很晚了,不过我还是和敏子到了他的店铺门口,敲敲门。
不一会儿那位师傅打开门,我和他说了车子坏了,他赶紧把我们俩拉进屋里,然后又拿来了毛巾给我们,他把身上披着的衣服拿下来,蹲下来就开始修车子。我和敏子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此刻门外的雨依然很大,时不时的还响了雷。
敏子无奈的说:“看来我们又要淋着雨回去了,还有就是我们身上没有带钱,要是修好了怎么办呢?”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我没说。先修好吧,不行先把车子放在这儿,到了每天再来取。
就这样纠结的时候我们开始默默祈祷大雨快点停下来吧。没过一会儿,大雨倒是没有停,师傅已经把我们的车子修好了。我赶紧问他多少钱,还要和他解释每天才能够给他钱。可是他竟然挥挥手,转身进了里屋,不一会儿出来拿了两个大雨衣,给我们俩一人一个。我要和他说钱的事情,他竟然推着我们俩,使劲的往门外推。
回来的路上,我和敏子激动的没有说话,真是一位好人。次日一早我们赶到了师傅的店门口,把雨衣还给了他,又掏出钱给他。他笑着接过了雨衣,推着不要钱,然后转身回到了屋里。一路上,敏子和我感触颇深,这份情谊,如何才能够报答呢?
后来,我们读高中,读大学,慢慢的修车师傅淡出了我们的生活,不过他的情谊一直藏在自己的心里,从未远离。
去年过年回去,和侄子一起溜达去集市,到了镇子东头,竟然被一排又一排的新房子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回来问母亲,母亲告诉我,镇子里统一规划,过去的老房子全都拆除了。我问修车师傅,母亲笑着说,人家儿子有本事,不让他干活,把他们老两口接到城里享福去了。
我站在一旁,望着院子外的一排杨树,没了叶子的枝条在那儿来回摆动个不停,北风那个吹,而它们屹立在风中,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