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是个不让人平静的十月。
望着刚生下两天的女儿。娇美忍不住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怎么又是一个闺女呢？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邻居李婶手里拿着几个鸡蛋，边念叨，边走到娇美的床边。身后跟着进来的是娇美的婆婆王婶。
“是呀，正不知怎么办呢？两个闺女就已够志明受的了，再加一个，这今后的日子没法过了。”王婶语气生硬。眼神略带责备地望了望躺在床上的娇美。
娇美立马读懂了婆婆的眼神，转了一下头，用手摸了摸眼皮，跟李婶打了声招呼。
李婶放下手中的鸡蛋，抬眼环视了一下这个阳光不太充足、略显阴暗、潮湿的房间，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到：“好好养着，我先回去了。”
娇美自从怀上第三胎，老公志明和王婶就确信这第三个孩子一定是个男孩，因为，他已经有两个女儿了。不可能总生女儿。
村里其他人都是要么先生儿子再生女儿，要么先生女儿再生儿子，要么就干脆连生两个儿子。没人接二连三地生女儿。
“老天绝对不会总捉弄我们的。”志明总是乐观地说。
志明妈王婶在第二个孙女刚出生没多久，就找碴跟娇美吵了一架，她是个厉害的婆婆。她甚至指桑骂槐，狠狠而又过瘾地把娇美当了一次出气筒。
娇美本来在没结婚时，脾气也是不好惹的。可是，在生了第二个女儿后，就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欠了王家一个孙子，心里总是底气不足。
偶尔婆婆阴阳怪气的，也算了，不跟她计较。
如今这第三个生的又是女儿。娇美就只能报怨自己的命不好了。
这几天，娇养虽然能感觉神经病般的婆婆走上走下的动作、气势都冒着热气。但也只能强忍着，心中的痛苦化作泪水，一次次地打湿了枕头巾。
02
娇美的老公志明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姐姐，已嫁往了外地。所以，生个儿子对志明来说非常重要。
王婶这样对待娇美。志明也觉得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生个儿子肯定不行的。”志明时常这样对老婆说。
娇美生产那天，听说又是个女儿后，志明看都没看老婆和孩子一眼，就借口工地上的工作脱不开身，转身就离开了。
志明在离家七，八里地的釆石场工作。一个月累死累活的也拿不到两千块钱。家里最大的女儿八岁，第二个女儿三岁。志明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五个人，本来就已很吃力。
现在，又加个女儿不说，而且，还要计划再生个儿子。这可都是要花钱的。
从产房出来的志明没有去工地，而是去了县城街边的夜宵摊。当晚，志明一个人醉得不醒人事。
03
又过了一周，娇美终于能下床了。屋外农历十月的阳光明媚、耀眼，看着总是能驱散一点心中的郁气。
娇美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了屋外，她想透透气。这样多少能让自己的心情好一点。
邻居李婶看到了身体略见好转的娇美，于是，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要不，把三闺女给别人去养吧？这样既可以减轻你们的经济压力，又可以计划再生个儿子，反正你年轻，身体也恢复得快。”李婶边接过娇美递过来的小板凳，边坐下来说。
“这样不好吧，孩子见不到妈多可怜。”娇美眼含泪水回应李婶。
“我看李婶说得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像幽灵一样的王婶已站在了娇美的身后，坚定地说。
看到婆婆来了，娇美立刻借口照顾孩子，一个人转身离开，快速地进了卧室。
04
志明的家是一间只有两个卧室、一间会客室的平房。这还是志明父亲在世的时候建的。
志明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含辛茹苦地一个人养大了志明和姐姐志红。
如果可以，志明希望可以在县城买一套房子，让女儿们受到更好的教育。再说，早在第二个女儿出生时，他就已无形中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压力可以从他路过的每一寸土地中冒出来。志明早就想舍弃这里了。
王婶也很清楚儿子的愿望。可是，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的志明，想要实现在县城买房的梦想，谈何容易。
“要不，他婶你帮个忙找个好人家，其他不求，只要对我家孩子好就行。”王婶面带微笑，请求李婶。
“可是可以，不过，你最好也跟志明、娇美商量一下。”李婶诚心想帮下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我儿子听我的，谁要是不同意，谁就应该拿出本事来去赚钱，养活一家老小。要不然，会饿死人的。”王婶脸朝着娇美卧室的方向，大声喊叫。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李婶拉了拉王婶的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话，并站起来，准备告辞。
05
又过了一周，某天的傍晚时分，李婶来到了志明家。
看了看家里只有志明和娇美在，不见了王婶。正要询问一下时，志明开腔了。
“您是不是说孩子送养的事呀？我妈已跟我们商量过了。我和娇美都同意把孩子送养别人。我妈去了我姐那里，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志明对着满脸狐疑的李婶说。
“噢，我媳妇娘家有一对夫妻，在外地工作，经济条件不错，他们没有孩子，想领养一个女儿。让我来问下你们有什么条件，要不要钱？”李婶急切地说。
“不要钱，只要对我们的孩子好就行。”娇美和志明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好吧，你们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就来抱孩子。不过，那对夫妻说了，由于十月怀胎，生产孩子都非常地辛苦，他们愿意出两万块补偿一下你们。”李婶边说边匆匆转身，离开了志明家。
“两万？够我们一家几口，不吃不喝存一年了吧？”志明低头一个人嘀咕着。
“我们是不是抱了个金饭碗在讨饭呀？”娇美拍了下志明的肩膀说。
“要不，明天跟李婶说下，让他们给我们在县城买套房子吧？”志明突发奇想。
“你怎么能这么直接呢？我们应该说，有人答应帮我们在县城买一套房，如果他们也愿意买一套房子再加两万块现金的话，我们就把孩子给他们。”娇美责备地看着志明说。
志明听了老婆的话，觉得老婆可真厉害，关键的时候总是很冷静。
当天晚上，夫妻俩早早吃完饭就上床了。可是，尽管当晚三女儿意外地没有哭泣，睡得很香。他们俩却怎么也睡不着。
夫妻俩一直在脑补他们搬到县城后的幸福生活。
“要是在县城有了房，只要我俩和女儿搬过去就好了，绝对不能让你妈搬过去，这些年我真是受够了她”娇美愤愤不平地说。
“好，全都听你的。”志明温柔地说。
“我听说，在县城光捡垃圾一个月都可以收入好几百呢”娇美继续说。
“嗯，到了县城后，我们也要送老大老二去学钢琴，去学跳舞”志明补充了一下。
多少年来，夫妻俩人为了生活奔波，从没这么和谐地好好说过话了。记得上次的此情此景应该还是在他们的新婚之夜吧。
06
第二天一早，刚吃完早饭。李婶就兴高采烈地过了。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李婶说。
“不是，是这样的。。。”志明把昨晚跟娇美商量好的内容，又跟李婶说明了一番。
“你们。。。好吧，我去叫我媳妇，打电话问一下，我等下再过来”李婶一时转不过弯来，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娇美和志明开心地对李婶点了点头。似乎感觉自己已身在县城的新房子中了。
二十分钟后，李婶回来了。
“那对夫妻说了，应该给孩子选择最佳的成长环境。你们提的要求，他们暂时满足不了。你们还是把孩子给那个能给你们在县城买房的人吧”李婶站在门口，说完头也不回，气呼呼地离开了。
夫妻俩错愕之余，犹如掉入了冰窟。。。恍惚间已没了主意。
“没事，我有一个同学也很有钱，也没孩子。我去找下电话号码，问下他要不要？这次，我要一套房子加十万块”娇美不死心地说。
“嗯，我也认识一个老板，他也没孩子，我也去找下电话号码，也问下他”志明也说。
夫妻俩同时箭步冲入卧室，寻找电话簿。叮叮咚咚翻箱倒柜的巨响，震耳欲聋。
客厅婴儿床上的三女儿。猛烈地在啼哭着，可已没人听见，更没人去安抚了。她大概是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