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我记得那时候的五一刚刚实行七天假期。那一年,我和我的男朋友都在学校读研,于是,快到五一的时候,我们两在食堂边吃饭边商量,这个五一准备干嘛?
“去旅行吧!”男友建议。
“好!”
“去哪儿?”他问
“去江浙。”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至于为什么去江浙,到今天我依然想不起缘由,只记得当时他也没反对,我们就这样决定了。
接下来,我们开始订车票,我记得那时候似乎是还没有智能手机的,更不用说现在这些我们用得得心应手的APP。艺龙是有的,可以上网订酒店,但好像火车票当时是订不了的,返程票呢,是要拜托最后一站在上海的同学帮忙预订的。至于各个景点的门票,好像也得到了景区的门口才能买。
就这样,我们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揣着我们积攒了很久才买下来的单反相机,登上开往南京的火车,开始了我们的江浙之行。
第一天傍晚,我们到达了南京,找到酒店安置好后,已经是夜里,我们去看了夜晚的秦淮河。我还记得乘船游览秦淮河时,河道两岸的酒肆商铺,家家挂着大红的灯笼,又掺杂着间或传来的小曲,让人不禁想起那首关于秦淮河的最有名的诗句。虽说早已没有商女在唱《后庭花》,但画舫灯影笙歌伴,船撸声中忆玉簪。千百年的秦淮河承载着无数文人商贾的传奇,桨声灯影里,似乎都在向人诉说着他们的故事……
多年以后,我一直记得那个美好的夜晚,仿佛那就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因为那是我和我的那位研究生男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旅行。因为从第二天开始,一切全乱套了。
第二天,等到自然苏醒,已是日上三竿,可能是夜晚秦淮河太过迷人,我们决定再去打量一番欣赏一番白天的景象,再说因为到时是晚上,夫子庙啊之类的已经关闭,好歹来了南京,如此网红之地还是得去打卡。
刚出酒店我们就蒙了,那天是五一长假的第一天,满大街的不知道是游人还是本地居民,黑压压的的一片。(备注:我们住在新街口)全国人民似乎都在享受五一长假的快乐,根本没有什么现在所谓的景区交通管制,也没有什么假日景区高峰机制。一出门我们首先就遭遇了无法打车的难题,几乎是从我们身边经过的每一辆的士再得知我们要去夫子庙后,都摆手示意不搭或者直接扬长而去,在被拒载N多次后,我们决定坐公交车去夫子庙,在接连三趟都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出车门外后,男友终于忍不住在第四趟车来的时候,几乎是用连推带抱的方法才把我弄上了车,在拥挤不堪的车厢里,我看到我白色裙子和男友小白鞋上的脚印,我第一次发觉,原来男友也不光是个书呆子,关键时候男友力还是爆棚的。
车到夫子庙站,我们下车,步行过去,依旧到处都是人,多的那个简直就是连顺顺当当逛着走都不可能,你得提防被一个接着一个的旅游团把我跟男友冲散,还得小心翼翼,在那种窄得只能容一个人通关的地方,生怕我和我男友牵手并行会影响了别人。于是,对夫子庙,甚至于整个秦淮河的兴致大打折扣,讲真,刚刚为了挤上公交我已经用尽了平身所有力气,当时的我,已经精疲力尽,再有诗意的秦淮河在我眼里都比不上一把能坐着休息的小凳子。
可是男友兴致很高,学建筑出身的他不管去哪儿,都会对着当地有特色的建筑物拍个不停,碰到名胜古迹,他更是能欣赏许久。我这里说的许久,不是你们想象得那种很久,他是可以拿出画本,先画个正面,再换个角度,画个屋檐的特写什么的,总是就是不一般的久。可平素里他趁着谈恋爱的时候采风我也忍了,因为大不了在自己熟悉的城市里,他画他的图,我看我的闲书。可是这个该死的什么黄金周,让旅行完全变成了受罪,我就没法同意他写生的想法,因为我快窒息了。
我们离开了夫子庙,在一条游人相对较少的侧路上慢慢走着,我听到男友说:“陪我去中山陵吧,我想去看看。”
我想起之前挤公交车的恐怖情形,第一反应就是不愿意。可是又觉得刚刚在夫子庙,男友已经迁就我了,似乎我再拒绝也不太好,我们毕竟是出来旅行的,总不能因为人多哪哪儿都不去,所以我答应了,男友也挺开心,为了让我不再遭挤公交的罪,他就一直背着重重的背包跑前跑后地四处拦出租车。半个小时过去了,终于有辆车答应带我们过去,当然前提是不打表。
我记得,夫子庙到雨花台并不太远,出租车开了十几分钟,就听到司机说快到了,而且司机还说,你们要不就在前面下车吧,车已经堵得走不动了,你们走过去到南大门也才几分钟的时间,开过去就不晓得啦。听了司机的话,我和男友下车,男友怕我累,把我的背包也拿过去自己背了。到了中山陵大门口,我们才发现刚刚夫子庙叫什么人多啊,来中山陵的人才真的叫勒个多了去,从入口处望过去,每一级台阶上都站满了人,不管是才刚刚入园从中间往上走的游客,还是已经参观完顺着两侧的台阶下来的人,每个人都在慢慢地挪动着。看着我满脸世界末日的表情,男友哄我说,看完了中山陵就陪我去吃遍南京城的各大小吃,我一听来了兴致,即便是在听到售票员跟我们说,现在购票,因为墓室需要排队参观,所以至少需要等三个小时时,我们还是坚持买了门票。
中山陵的台阶太长,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我的腿就开始不听使唤了,以至于男友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等我。看着丝毫不见减少的人流,我对男友说,你先上去参观吧,别待会儿什么都没看到都要关园了,我一边休息一边往上走,到时候你参观完了就给我打电话。男友犹豫了片刻,或者是真的担心好不容易乘兴而来,别走上顶上进不了墓室就太可惜了,于是交代我实在走不动了就找个地方坐着休息后,自己独自去登顶了。
跟男友分开后,我第一时间想的是找个地方坐着休息,边休息边等男友。五月的天气,说热还真是热,在太阳下暴晒了几个小时的我,口干舌燥,于是我撤退到台阶两边的树从边,决定在这里等男友。
我当时怎么也想不到,因为涌入了十几万的游客,导致整个中山陵的游客区域的手机网络接近于瘫痪,要想打个电话难上加难。
等到下午4点多钟的时候,距离我和男友分开已经3个多小时,按照售票员讲得墓室排队的时间,我觉得男友怎么样也该联系我了。我拿出手机,上面没有显示任何未接来电,当然,对于我这种科技盲,也丝毫不了解手机的接受功率,手机的信号什么的,我想男友肯定还在拍照,对建筑物痴迷的他怎么样也会多拍几张照片才走的。我不曾想到,男友这个时候,正在四处找我。
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男友从墓室出来,第一时间就给我打了电话,可是因为信号很弱的原因,电话根本没办法用。他一路小跑到我们分开的地方,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我的踪影,又打电话,还是打不通。偌大的中山陵,眼看着参观的人潮慢慢退去,男友一边打电话一边寻找,手机因为不停地在搜索信号已经没电,他依然没有找到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奇怪为什么中山陵都快关门了,为什么男友还不联系我。我起身走到台阶上,看到从上面下来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发觉不对头,于是赶紧给男友打电话,可是电话显示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我着急了,我急匆匆地往大门口走,隔很远,就看到一个很高的人背着背包站在出口那里,是的,那是我男友。
我从来没见过我男友发那么大的火,一直以来,尽管我们偶尔也会争吵,但我撒个娇,他数落我几句就完事。那一天,他就在中山陵的门口,足足列举了我的罪过长达15分钟之久,什么娇生惯养,不会为他人考虑,没有生活常识,没有规划,一天到晚只知道看小说没有追求等等等等,还有很多更难听,一股脑全从他的嘴里跑出来,我望着他,一开始还想辩解,可后面他越讲越生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哭了。我记得我就说了句”对不起!“
男友打住了,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就烦你这大小姐的性格,真不知道当初那么多人,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我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一件很小的事情,可以让男友生那么大的气,而且当我给他道歉后,他还能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这件事,直接导致了我们分手。
分手是男友提出来的,离开南京后,我们又去了苏州、无锡、同里、最后一站到达了上海。在从上海回学校的前一晚,我和男友在外滩散步,夜晚的外滩,除了三五好友一路欢笑着路过,大部分都是一对对情侣在这里约会。说实话,自从中山陵那天后,我和男友这几天的旅行基本上零交流,每到一个地方,无非是他拿着相机走走拍拍,而我,更喜欢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感受当地的生活气息。我预感男友约我来逛外滩,会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果然,外滩真是个适合分手并让人记忆深刻的好地方,男友很冷静地对我说,通过这次旅行,他认为我不适合他,具体缘由就是我们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我们的生活方式相差很远,我们对以后的目标也大相径庭。
我承认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我男友之间有这么多的问题。可能因为男友比我成熟的原因,他考虑这些有他的理由。工作之后,因为职业的原因,我慢慢接触到了很多焦虑情绪的人,他们或因受到原生家庭、个性或者某些压力的影响,常常会感到不安,进而给工作和生活带来巨大的影响。我们身处的社会,已经变得非常的急功近利,各种心理学的碎片知识,充斥了互联网的每个角落。有时候我会常常看到诸如“想了解你男友的人品,去和他旅行吧”或者诸如“结婚之前,先来一场旅行吧”之类的文章,每每这时,我都会直接略过。人心是最敏感也是最脆弱的地方,哪里容得你想尽套路,来试探,来考验?当年我如果懂这些,我可能不会放手任由我男友离我而去,而正是因为不理解他的焦虑来自何处,该如何调节,我以为分手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事实上,从那年五一之后,我再也不在黄金周出门旅行了,现下的中国,黄金周除了人还是人,今年的春节,我们一家歪在温暖的沙发上看电视,看到新闻里播大年初二的张家界,天寒地冻,因为远超预期的游客数量,导致成千上万人在寒风凛冽中排队,我不无担心地说:“又不知道该有多少情侣回去后要分手了”。老公朝我投来一个鄙视的表情,“就你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