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
译文:
孔子对颜回说:“如果用我的话,就将此道行于世,如果不用我的话,就将此道藏于身,只有我和你才能这样做吧。”
舍,上声。夫,音扶。
尹氏曰:“用舍无与于己,行藏安于所遇,命不足道也。
颜子几于圣人,故亦能之。”
夫子和颜渊的谈话,恬然自在,注重谈道,他对颜渊也是满心赞赏,谈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心性之学时,更是云卷云舒,锋颖全无,没有丝毫的意气。
圣人不仅具有可行可藏的道在身上,更加具有可行可藏的自在在心里,这是圣人的境界,随方就圆,应时变异。
听到因果都有他的因循规律,人只能在主观上、从缘起上努力,但不可以对任何事情都抱有一定的固执和必然的期待。
夫子在几次生命遭遇大的危难的时候,他都能展现出以道自认,生死由道的自在。
夫子最初离开鲁国,就是因为鲁君沉迷女乐,无心政事,夫子觉得道不能行了,所以即便有大司冠的禄位,还是离开了鲁国。
后来周游列国,整理典章文献,以身示教,都是行道藏道,这都是行藏无非为道,可以试就试,可以止就止,生命的空间极其的柔韧浩瀚,这是非常高明的人生境界。
一般的人,一生如此努力精进,修德、讲学、迁善、徙意,甚至夜梦周公,结果一生的道德学问却无处施展,无法施展,就不能像夫子这般进退自如了,因为心灵上没有这么大的空间。
因为任何事的成办,都有很多的因素,
我们能管得住自己的主观努力,但是客观的条件是否配合,就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要能够用行舍藏,这是夫子给具备了用世之才的君子指出的方向。
具备了道德学问,具备了一身的本领,还要向上再跨一步,还要具备用行舍藏的心性。
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但最暖的,还是夜晚为自己点亮的这盏心灯,点亮了这盏灯,生命的喜乐,便完全建立在自己的心性之上。用行舍藏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有道,有道为先,身有此道,实有所谓的用行舍藏;
身无此道,则用之无可行,舍之更无可藏。
可行可藏,自在在心;随方就圆,应时变异。前提是有道,有道为先!
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但最暖的,还是为自己点亮的心灯…
【原文】(下)
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píng)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
【译文】
子路说:“老师,如果您统帅三军,那么谁会跟您呢?”孔子说:“赤手空拳与老虎搏斗,徒步渡过河水,这样死了都不后悔的人,我是不会和他共事的。”
子路在这一章问老师,“老师,如果带兵打仗,你会与谁同行呢?”
夫子引用《诗经》的话说,“暴虎冯河”。那“暴虎”呢,就是徒手搏虎;“冯河”,就是徒步过河。意思是说:赤手空拳,就要和老虎搏斗;不用舟船,光着脚就要过河,就形容一个人什么都不怕,冒险、蛮干的样子。
夫子说:像这样死了都不知道后悔的人,我是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我们在这儿先悄悄问一下自己:
赤手空拳和老虎搏斗,比如说像武松打虎这样的事儿,在我们心中,是不是也都认为这是勇敢呢?而此处呢,这种勇敢,就是夫子所要破斥的勇敢。
夫子认为,这是一种粗鲁莽撞的勇;
是无所取材、不加抉择的勇;
是不但不能成事,甚至会害自己丧命的勇。
到底什么是勇呢?
“勇”,是一个德目,绝对不是冒险、蛮干,任何时候,
我们都不可以轻易地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轻易地去死,而不知道追悔的人,连圣人都是不敢与他同行的。
这一章我们看到,这师徒三人根本不走寻常路,夫子当着子路的面就说:关于道,只有颜渊和我一样,可以用行舍藏。
子路还连忙提醒老师,说“子行三军则谁与?”
夫子的回答也更为彻底,说“暴虎冯河,吾不与也”。
这样的对话,就象是三个神仙在讲话,颜渊不违如愚,子路热烈、直爽,夫子圣教贵悟,各因其求,师徒三个人真是十分地精彩。
《论语》中,夫子对弟子们的深邃的爱意,随处可见,子路也是一个具备了闻过则喜勇悍美德的君子,他不顾一切地要追随着自己的老师,无论是在风平浪静时,还是艰难险阻处,子路都是一马当先。
所以此处夫子一定又一次看到了子路,急于靠近自己的心,于是因势利导,对子路做了又一次开示,帮着子路把粗分的勇敢,变成精细的勇敢,告诉他要慎战,要临事而惧,好谋而成。
这样的一种教导,恰恰会深刻地安慰子路,最初觉得自己不如颜渊、没法和老师同行的心,又顺便把子路的缺失的地方补足了,以其勇而教之,把经世大机局点化而告之,丝毫没有任何贬义之意,这正是夫子对待子路的一片兢兢业业的心肠。夫子对弟子的褒奖和批评,都是出于深深的爱。夫子不遗余力的教导、点化、因势利导,其心切切,爱切切!如果我们在老师身边,一点功德都学不到,那是因为自己还不是一个好学生,还没有具备适应学习的内心相续。一辈子十分地短暂,但愿自己对这一点,不要懂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