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读到易安的词,心头总会涌上莫名的滋味。
初识易安,惊叹于她“误入藕花深处”的欣喜,沉醉在她“应是绿肥红瘦”的婉约,眼前不经意间展开了一幅藕花留香,海棠依旧的画卷,瞧见一个热爱自然,书卷气息的女子,或许是生于书香世家,亦或许是她善于感受自然之美,她的早年的词中,我总是能感受到她那颗异常敏慧而善感的心,敏感地捕捉生活,并将它行诸笔端,那字里行间总是温柔了流年,惊艳了时光。
我想,一个爱读书的人,永远不会沦为精神世界的卑微者。她的生命一天天在书香的濡染中,会变得愈发芳香醇厚。我嗅到了那来自灵魂的香味,借着易安的词句,自然散发出来。
易安是幸运的,她恰在少女怀春时,遇见了赵明诚,也遇见了那份情。他让深闺的女子暗生情愫,也扰乱了她的芳心,而李清照之于赵明诚,也让这儒雅君子心心念念。佳人才子,三生有幸,天生注定。李清照十八岁嫁予赵明诚,一段爱情佳话悄然生长开。而初婚的那段时光,在后来的经年乱世里,成了易安“此情无计可消除”的愁思,成了她娓娓道来的眷恋。
从来好物不牢坚,彩云易散琉璃碎。她“自是花中第一流”的自信,“徒要教郎比并看”的娇嗔,都在生活酿的苦酒前成了追忆。新旧党争使她与心上人分隔两岸,而那“人比黄花瘦”的相思,我想,只有易安心中知晓吧。易安的女儿情比起一般的女子,更清简洁净。她的悲和愁如呼吸般真实,却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哭哭啼啼。她有缠绵婉约,柔弱却不软弱,她内心执着的痛入骨髓的相思,都不带眼泪地真实地诉说着。她不掩饰内心的柔弱和愁思,却从不泪水盈盈。她安静地坚强着,从女性的立场为自己立言,成为历史长河中男性世界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李清照的人生际遇,有幸,也有不幸。作为一个女子,她在漫天绯色中,不染俗尘;作为一个妻子,她在漫漫时光中,低下了头。暮年的易安,怕是经历了太多家国之变的殇。靖康之变,北宋灭亡,生命被践踏,如草芥,如蝼蚁。再后来,明诚去世,易安遂成了中年丧偶的“未亡人”。乱世中,她身为一介女流,不仅是为心上人的离世而悲,更遥望那故国山河。是那“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慷慨淋漓,也是,那“凄凄惨惨戚戚”的痛楚。她的国愁,家愁,情愁,怎一个愁字了得?他不愿看到山河破碎,不愿“飘零遂于流人伍”,“欲将血泪寄山河”;她不愿曾美满的家庭破碎,再寻真爱,却身负枷锁,锒铛入狱。她以平民之身,思公卿之责,念国家大事;以女人之身,求人格平等,爱情之尊。纵使她的人生经历国破家亡,颠沛流离,她也依旧怀着那般气节,将凄苦和伤痕行诸笔端,寄予时光。
在她眼里,人生仍是一场绚烂的花事,那超越时空的孤独和无法解脱的悲哀,也不过是花期已逝,逐年凋零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