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蓝宁欣
个人简介:江南,西南财经大学1996级财政学本科,2000级经济学硕士,曾任校报记者团团长,在《人民日报》发表新闻报道。2005年入职《第一财经日报》编辑部,在职期间曾多次荣获一财总编奖。2012年10月加盟大智慧通讯社,担任主任编辑。目前离职创业。
8月25日,一篇题为《写在逃离新闻的路上》的文章在微信朋友圈里被大量转发,作者称“新闻工作者基本青壮、基本收入低、基本作息乱”,“大批优秀且经验丰富的记者正在流失”。
为此,记者联系到曾为本刊“校友在线”版块供稿的资深媒体人江南,想与他聊聊这个话题。未料到,发出请求后,微信对话框里闪现一句回复:“我现在已经不在媒体了。”
这一幕多少有些戏剧性。
在承认离职理由与文中所述“部分相同”后,江南又说:“离开媒体圈,并不代表我不热爱媒体了;相反,经过十年的体验,我发现自己对这份职业的认识才刚刚开始。”
最欣赏的记者,是当年的自己
2003年,江南结束了他经济学硕士期间的学习,留校任教;然而,自校报记者团萌芽的新闻梦,却并未在他心中终结。
他在学校开了一门叫做《新闻采访与写作》的课程。2005年,第一财经来学校招聘,他为了收集课程素材,前去旁听,动心之下也递上一份简历,最终被《第一财经日报》录取。
“那时比较单纯,没考虑生存成本和竞争压力。不知为何,我对干记者这一行有特别的自信。”迎接他的第一站是陌生而繁华的深圳。在深圳记者站,他奔走于银行、保险、信托口,像每一个新记者那样热情冲撞。
“如果记者拼的是冲劲,那么老记者永远会输给新记者。”多年之后,他感慨岁月荏苒,怀念当年意气。
当被问及“特别欣赏的记者是谁”,他说,“我自己,我实在是喜欢内心最深处、那个拥有单纯新闻梦想的自己。”
千山阅尽后,胸有丘壑时
2007年6月,他被调回上海总部;2008年大熊市之后,他开始全心扑大宗商品。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接触过太多优秀的投资人。”从缔造“5万到1300万传奇”的期货狂生许盛,到“以犀利和稳健著称”的“沪上十二少”,许多投资大神曾坐在他对面,指点行业江山;而他,不仅激扬文字,传达要旨,更将他们风格各异的操盘智慧灵活内化。
“媒体是一个辛苦的行业,但它的优点是可以迅速拓展人脉资源、开拓眼界,在采访中发现未知的自己,从而实现新的突破。”他阅尽千山,渐而胸有丘壑,有了新的职业想法——辞职做一名专业的投资人。
“‘投资(交易)使人优秀’这句话很正确,因为投资交易是一个磨练人性的过程。”他想在这个过程中找到“探索的热情和自我完善的成就感”,第一次用双脚——而非笔尖——重踏他十年间走过的那段轨迹。
江南很喜欢《大长今》,这部戏的编剧以前也是一个记者。“也许记者经历对于她的情节构思、历史感和民生观的塑造等都有不小的帮助吧。”他相信,千山阅尽后,方是胸有丘壑时。
永动机般的记者本色
十年间,江南围绕金融市场,做专业要求较高的报道,坦言经常面对“急需充电”的压力。“记者要静心,深耕,一方面多多积累人脉,拓宽交际圈;另一方面,也要常读书,不断完善知识体系,在专业度上甚至不低于采访对象。”
有人叫他“读书江”,因为他常常周末去湖边读一天的书。而他,也习惯了“微信阅读”和“精选图书”并行,在前者碎片化的形式中享受高效,以后者补充前者,满足自己每一阶段阅读的客观需求。
除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更是记者本色,江南称自己喜欢做调查报道,因为“有挑战性”。
2008年,一起“中盛粮油案件”轰动了大宗商品领域,它涉及到“贸易融资”的问题。江南参与调查,却屡屡受阻,全程只能依靠人脉的推进。
后来,他发现,通过深入现场,多次走访,总能遇到一些愿意提供帮助的人。他曾遇到了讨薪无门的员工,以及有正义感的法务人士,他们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一些看似打不开的采访瓶颈,竟得以松动。
离职之前,江南在大智慧通讯社做主任编辑,虽然不用像新记者那样奔波,但遇到重大新闻,他还是会特别激动,甚至自己跑去采访。“做新闻,我认为还是需要一点浪漫主义情怀,你对重大新闻事件的兴奋感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通讯社,有记者笑称江编辑的口头禅是“可以写”“快写”“写一条啊”,也有人回忆起他不厌其烦的催促——“这个标题缺点意思,再好好想想”,更有人亲切吐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永动机一样的领导”。
“采访要做加法,即尽可能多地与新闻事件相关人士求证交流;写作要做减法,切忌过度表达采访对象的观点和意见。”这是江南总结的“新闻加减法”。
站在新旧交替的十字路口
从传统媒体时期走向互联网时代,江南一方面坚信“好的资讯是被永恒需求的,消失的只是承载资讯的形式,比如‘纸媒’这个词语”,另一方面,他也在兴致勃勃地关注着传统媒体与新媒体的融合。
2010年,大智慧阿斯达克通讯社成立,致力打造“中国的彭博”,到处挖人。江南想看看,一家依托于金融投资终端的媒体,究竟是什么样子。
2012年底,他离开“一财”,加盟大智慧通讯社。“媒体的发展演变太快,从公知性向工具性的转变成为一个流派,大智慧通讯社或许是代表之一。但工具性的突出,也在弱化一些媒体属性,给媒体从业者带来一些转型与困惑。”他最终选择离开。
“现在的媒体环境,好的是处于新旧交合之中,带来了很多新的新的讲述方式、呈现形式,给媒体人更多的空间去创造和体验;不好的是,转型的冲击给媒体人带来新的生存困惑。”
前不久,21世纪网因涉嫌新闻敲诈,多名采编人员被逮捕,在媒体圈掀起轩然大波。“我认为,这件事是传统媒体在受到新媒体冲击下,寻求生存方式的一个失败案例,”江南叹息,也很无奈,“折射出的,是媒体人在新环境下的艰辛与不易。”
“在新媒体、自媒体崛起的今天,传统媒体人该如何转型?是继续忍受劳动成果被新媒体剽窃,帮他人做嫁衣?还是发挥自身优势,走专业化道路?”这是江南今年6月9日发布的朋友圈状态,而他自己给出的答案是:转型做学者和投资人都是不错的选择。
“今天的媒体,已经离《南方周末》《财经》时期越走越远了,而类似路透、彭博那样的专业财经媒体还没成长起来。在这个过程里,与其做一个苦苦挣扎的媒体人,不如回到我最初所学的财经领域,寻求专业领域的突破,同时保持对媒体的关注与运用,更符合我内心的诉求。”
回首十年新闻路,江南给自己打60分。他遗憾自己未能很好把握每一个采访机会,但也感激这份职业带给自己的“新鲜体验与成就感”。从新旧交替的浪潮中抽身观望,江南说:“也许哪一天,我还是会回到这个领域。”
而将磨难与艰辛抛在脑后,他依旧热情引导年轻人的新闻理想:“新闻工作能浓缩你体验人生酸甜苦辣的过程,缩短你认识世界的过程,不管你的职业终点是什么,这一定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这,说的也是他波澜有致的十年“闻新”路。
后记:
采访完毕,初稿既成,题为《一位新闻隐者的十年闻新路》。江南不喜“隐者”二字,故以“旧友”替换——他虽挥别媒体,却依然关注行业动态。或许,新闻如旧友,在他心中,从未离开。
责任编辑:晏川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