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北雨人

01

三天前，一个在苏北工作时被单位辞退的同事M，知道我现在和他在同一座城市，辗转联系上了我。

十几年没见过面的我们，当晚便找了个小酒馆，边喝边聊。两杯酒下肚，M谈到他2003年离开单位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历，这个四十多岁、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北方汉子竟抓着我的手，泪流满面。

M是1995年参加工作的。第一学历是中专，1998年参加成人高考，考入河北保定一所高校读法律本科。由于属于委培性质，上学期间，工资照领，所以2002年毕业后仍回到原单位工作。

回到单位后的M，努力自学法律专业知识，2003年竟一举通过了号称“天下第一考”的全国司法考试。于是他再也没有了在单位继续工作下去的心思，提出了辞职。

当时的我正好在组织部门工作，他辞职的事由我来处理。也是因为这件事，我和M之间才有了交集。

由于M读本科时属带薪上学，按规定必须在单位工作满五年，根本就不符合辞职的条件。但M铁了心要走，最终因连续超过十五天不假外出被单位辞退。

我已经记不请M当时提出辞职的理由了，但大概的意思，套用如今流行的一句诗就是，“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02

M说他自从离开单位后，就做了律师。

他说做律师根本就不是影视中播放的那样，可以在法庭上舌剑唇枪，为辩护人争取最大的利益。真实的情况远非如此。

在法官面前，律师是没有自尊的。就连一个小小的法官都可以对他颐指气使。

他说有一次，一个很冷的冬天，凌晨一点多钟，一个他受理案件的主审法官打电话给他，让他到一个KTV去。他不得不从暖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打车赶到那个KTV。到之后，还没坐稳屁股，活动便结束了。那个法官带一行人扬长而去，而他则乖乖地到前台去付帐。

“他妈的全是混蛋”，借着酒劲，M爆了粗口。

他说他过了很久那样的日子，每天都要周旋于原、被告、检察官、法官之间，看遍了人情冷暖，看尽了世态炎凉，就连自己的身体都搞坏了。长期的压力、不规则的作息、天天各种酒桌饭局，最终胃出了大问题，做了个大手术，切掉了三分之二。

三年前，他再次辞掉了律师的工作，来到这座的新的城市，在一个小的房产公司担任法律顾问，开始他全新的生活。

“我是真心感到后悔啊！我以为离开了体制，就可以拥有所谓的自由，就能够不受任何限制地发挥自己的特长，碰了无数次的壁，我终于清楚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诗和远方，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今后一直的苟且！”

03

整个晚上，基本上都是他在讲，我在听。但我的内心却是相当震撼的。回到家之后，也是久久不能入睡。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眼前的苟且，诗人口中的远方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存在，那么到底要怎样才算到达？

依我个人看来，所谓眼前的苟且，大概就是人们对于自己当前生活的不如意，是生活中所遇到的各种无奈、各种委屈的综合反映。而所谓的远方，也绝非字面上所表述的此方以外的地方，应该是对一种理想生活状态的描述。

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对自己当下的生活是满意的？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按照自己的意愿，随心所欲的生活？

马云能？或者美国总统可以？我想他们可能都不能。

为什么这么说？

看过中央电视台的一个节目，马云作为嘉宾出场。在节目中，马云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创建了阿里巴巴集团，为了阿里巴巴的发展，他的全部时间都几乎用在了工作上。马云还说倘若有来生的话，他希望到一个平静的地方，远离商业和工作。

这说明什么？说明马云对于他目前的生活状态是不完全满意的，至少他也没能过上他自己所想要的随心所欲的生活，否则他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想睡个好觉，不上闹钟那种”。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是的，是美国前总统奥巴马说的。这是在白宫奋斗了2900多个日夜的美国前总统，在离任时说的感言。

想睡个不用上闹钟的觉，对于一个全球第一号超级大国的总统来说，竟成了一种奢望！

04

有句俗话叫，“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其实生活本来就是这样。我们每一个人，不论富豪还是穷人，高官还是平民，在生活中都要背负不同的压力、责任、希望或者寄托，而背负的这些东西，一定会带给我们不如意的感觉。于是就变成了眼前的苟且。

而这个时候，远方出现了。它象海市蜃楼，远远地向我们招手，却让我们永远也达不到；又如同连绵的群山，我们以为已经登上了最高的山，登顶之后才发现，更高的山依然还在更远的地方。

如果所谓的远方存在，那目前在远方的人的生活又是怎样的呢？他们是否也象我们一样，把远方当成了眼前的苟且，并急切地想逃离。而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会不会正是他们心目中的远方呢？

所以，远方只能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理想，它会以一种精神寄托的形式存在着，让我们永远也无法抵达。

05

就象是我那位被辞退的同事M一样，人只有在经历过一些痛苦和磨难之后，才会重新思考人生。

也才会明白，自己当下所拥有的，才是真正值得珍惜的。所谓诗和远方的田野，虽然听上去让人心潮澎湃，却并不一定能带来你想要的幸福和自由。

我相信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一不会有充足的金钱供你挥霍，二不会有深厚的背景作为后盾，还是要靠努力的打拼才能给自己和家人提供一个相对稳定和质量高的生活环境。

无论是为了家庭还是为了自己，最应该做的，还是要安分守己地做好现在的自己，守护好应该守护的人。

因为，远方的是风景，近处的才是人生！

罗曼·罗兰说：“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我一直在想做一件可能很好笑的事。

如果我用眼前的苟且，狠狠地打远方的脸，那“啪啪啪”清脆的声音，会不会惊醒一些人，惊醒那些一直梦想着天边有一座美丽的玫瑰园，而不去欣赏今天就开放在他们眼前玫瑰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