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我的妈妈是大厨,我的爸爸是美食家。因为我吃过最美味的菜是妈妈做的,而我对于美食的所有感悟都源自于我的爸爸。
妈妈记得所有人的口味,外婆喜欢甜糯的食物,爱吃肉,鱼只爱吃黄鱼,最喜欢大闸蟹;我爸喜欢咸而入味的东西,爱吃鱼,不喜欢肉;外孙子爱吃她烧的卤鸭和排骨,外孙女爱吃她炒的土豆丝和牛肉;大女儿爱吃素菜,小女儿爱吃肉,阿姨家的孙子爱吃她烧的蛋包肉,表哥爱吃油大的菜,而表嫂爱吃清淡的.....她几乎记住了所有人的口味,可我们都不知道她爱吃什么。
其实妈妈的厨艺是退休以后突飞猛进的,她应该是个职业女性,工作到近60岁才退下来。但她一直是家里的买汰烧,虽然工作很忙,但她一直用心烧给我们吃,我们有时会抱怨这个菜咸了那个菜烧过头了,她总是默默记在心里,下次改进。
她对于一日三餐从不敷衍了事,即使只是和我爸两个人吃饭,也一定是固定的荤素搭配,有汤有饭,如果哪一天有碗菜得到了爸爸的赞许,她会开心得不得了。
蛋包肉
蛋包肉很久以前是爸爸烧给我们吃的,以前是爸爸的拿手菜。后来却一直是妈妈在烧,因为爸爸一直在生病。
妈妈买回来肥瘦相间的猪肉,切点生姜进去细细剁碎了,加入盐和料酒调味,碗里打散两个鸡蛋备用,妈妈说:蛋里加一点点料酒,口感会更加膨松,最好用鸡蛋,鸭蛋做出来皮会厚,而且有一点点蛋腥味。
起锅倒油,油要多一点,待油温升起,用铁勺舀起少许,倒入少许蛋液进去,然后在蛋液上淋入刚才舀起的热油,金黄色的蛋液𣊬间飞散,凝结成一张薄薄的蛋皮。两个鸡蛋就可以做一大盘蛋包肉。
放入肉馅,包好,入盘,等一只只小巧的蛋包肉完成了,还要入锅,加糖、酱油和水再炖上半个小时,待汁液收干后,出锅散上葱花就可以了。
我记得阿姨的孙子最喜欢吃这个,每回来我家,妈妈总是特意多做一些,吃完后再让他带一碗回去晚上吃。
葱烧鱼
这道菜应该是外婆传给妈妈的,一道绍兴人的传统老菜。妈妈从集市上买回野生的鲫鱼,这种鱼不是吃饲料长大的,所以个头很小,鱼肉紧致。
下油锅煎得两面金黄,然后放生姜和大把的鲜葱,再放加饭酒、冰糖、母子酱油和水,开始慢火炖着。加饭酒要用绍兴本地产的,酱油也是绍兴本地产的,否则做不出那样正宗的味道,就仿佛离开了鉴湖之水就酿不出绍兴老酒一样。
煮到汤汁渐浓,就可以出锅了,浇一点麻油上去,顿时香味四溢。这时鱼骨已经酥烂,大把的葱因为饱吸了鱼的汁液,也变得非常好吃了,如果放在冰箱里冻一晚,汤汁变成晶莹的冻,入口即化,鱼肉吃上去则更加紧致而入味。
这道菜我总是做不出那样的味道,妈妈说:你心太急了,炖的火候不到位。
素蛏子
这是我女儿最爱的菜,妈妈不在以后,再也没有吃过。前几天楼下的外婆倒是做了一碗端上来给我女儿吃,她不知怎么记起我女儿从小爱吃这个。我很感激她,又让我吃到了妈妈菜的味道。
我女儿天生不爱肉,跟我完全相反,我是无肉不欢。她小时候这么挑食,我妈就想着法子变花样,把木耳、香菇、冬笋、金针菇、豆腐干、黄花菜切成细丝,下油锅炒一下,用薄千张叶包成小卷,一个一个的小卷再用棉纱线扎成一捆,放料酒,酱油在锅里煮,待入味后起锅。
据称这是一道濒临失传的绍兴传统菜,因为形似蛏子,所以叫素蛏子。
豆腐圆子
这道菜又是爸爸曾经做过的。我爸妈虽是绍兴人,但因为爸爸是军人的缘故,在北方的部队大院生活了多年,所以我家的饮食又不完全是南方人的口味。
我还记得小时候,爸爸从食堂里学来这个菜,做给我们吃的情形。他在豆腐里加入鸡蛋和少许生粉,放盐调一下味,然后搅拌成泥,做成一个一个雪白的丸子,放油锅里炸一下,丸子会膨胀开来,渐渐变成了金黄色,豆腐圆子就做成功了,好象一个一个的乒乓球。
外酥里嫩,有豆腐的清香,又有一点蛋味在里面,这是我童年的美食。
后来我也做过几次,好象都没有成功,有时候丸子一入油锅就散了,有时候放多了面粉,失去了鲜嫩的口感。我记得那时用的油是菜籽油,油味很重,入锅要熬一会,待油味散尽,炒出来的菜却特别的香,那时的豆腐是部队伙房里自己做的,一块一块放在木板上,豆腐很嫩却不太会碎。
韭菜花小炒
秋日里,妈妈买回一束韭菜花,满满的花骨朵儿,还未开放,妈妈说:这是韭菜花最嫩的日子,只有短短的一周,过了这几日,韭花结籽,韭白老了,就不能吃了。
把带着花的韭白切成段,加入肉丝和香干炒一下,清香扑鼻,脆嫩可口,妈妈说:韭菜花好,有韭菜的清香,吃过后却没有韭菜那样的异味。
秋天到了,我又错过了韭菜花的时节,错过了美味,仿佛听见妈妈跟我说:好好享受每一个季节带来的美味,明年不要错过了!
东坡腐
这是一道温暖的菜。如果下雪了,家里的菜汤里就会出现东坡腐。
妈妈上菜市挑来那些大而空心的油豆腐,腌菜要选雪里蕻,冬笋取顶尖的嫩芽,混合猪肉细细剁碎了,加黄酒和盐调味,然后塞进油豆腐里面,上锅蒸熟了,这样就是一道美味佳肴了。
妈妈常常喜欢用它来做汤,加一点青菜和粉丝进去,就是一锅鲜汤,我特别喜欢猪肉和雪里蕻腌菜混合的味道,咸鲜却不油腻。
冬天了,想念妈妈,我常常会做一碗东坡腐,加一点青菜,加一点粉丝,做一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