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雨濛  作

不为房子不为钱也不为疾病，只为一条狗的吠叫

1 底层人

这个世界，

为什么有人可以挥霍千金？有人却为下一顿饭而发愁。这个问题尤力量想了很多年，也没有想通。

天总是灰蒙蒙阴沉沉的。自尤力量从4月28日拿着病情通知书从医院走出来，尤力量就感觉到天气再没好，隔窗望去不是小雨就是阴风。本来这个世界尤力量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在这之前，尤力量曾经想多次想过结束生命。离婚，又没了工作，后来房子又给了孩子，尤力量居无定所，身无分文时，离开，这个念头从没断过。后来，妹妹尤平平给他租了一个10平方米的小屋子，每天打个零工，生活过的艰辛。曾经的尤力量痛哭过，崩溃过，想过自杀的多种死法，想过离开生活就再没有什么不公了。

但尤力量始终没有走这一步，尤力量含泪咬牙吃苦受累，钻地沟、掏过粪。啥苦活累活脏活，别人不愿意干的，尤力量都自告奋勇做。极度的劳累使他忘记了精神上的苦。两年下来也攒了些小钱。正打算换个房子，把老妈妈接来的时候。生活又残酷地告诉尤力量，你还是别活了，时日不多。

如果在两年前得到这个消息，尤力量将会非常欣然。可是有积蓄了，苦日子要过去了，病魔却找来了。躺在床上的万念俱灰的尤力量想不通。下午接到妈妈的电话，我来你妹妹家了，我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妹妹也在电话里说，明天带妈妈都过来看尤力量。这个消息让必须坐起来。何必颓丧，死亡不早就是尤力量想面对的吗？尤力量早早的就想与他握手，虽然他在你快忘掉他的时候时来光顾了尤力量。

尤力量苦笑了一下，对着镜子中的尤力量。尤力量，你是儿子吗？妈妈从从村里上来，儿子连个房子也没有，让妈妈和你住十平米的出租房？振作起来，把老妈妈安排好，完成你生命最后一件事情。

尤力量刷牙洗脸收整起出租小屋。第二天等妹妹和妈妈迈进门槛的时候，尤力量的出租小屋已经干净整洁。妈妈，六十多岁，头发刚烫了满头花，一身略有退色兰色运动装很是精神

。妈妈满脸的笑，点着头。妹妹看了一圈，许久说，哥你该成家了。

尤力量和妹妹在一个城市里，却很少见面。尤平平几乎所有的时间也都是在干活。她是一个忘记自已的人，白天干着两份工作，中午给人当保姆做饭，其余去家政公司给人擦玻璃。到了晚上她给手工编织店穿珠子。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她还是那身穿戴，没添置过新的衣服。

她总说，穿啥不是穿，这一身衣服，新新的，又没坏了。咱上有老下有小，哪敢乱花。历来她嘴里的东西都是好的，衣服都是新的。

妈妈看了尤力量一眼说。和你妹妹看了一个房子，就在你妹妹的小区里。妈把房子卖了。想着把那房子买下来和你住那。这么多年，妈也没照顾好你……妈妈说着眼眶就红润了，声音也哽咽了。

妈，我这儿这些年存了一些钱，房子我买。你的钱留着养老。妹妹诧异的瞅着尤力量。尤力量对她一笑，就这样吧。房子小，人多了站没地方，尤力量一家去外头吃了饭，晚上妈妈住在妹妹家。几天后，一家人一直在忙碌着买房、收拾房、整理东西搬家。

2、狗吠

搬家那天什么都很顺利，妈妈也很高兴。房子虽很小很旧，但是个一楼，还带了一个小院。妈妈是喜欢花儿的，小院原住户留下的花东一盆西一盆乱散在地上，妈妈急得蹲下用手去打理

。

二声狗吠，汪汪汪，突然不知哪里跑来一只黑狗，皮毛油亮，体型也大。它冲出来吓了妈妈一跳，它边叫边嗅，妈妈着急地拐杖去打身边的铁门，不料，狗扑上正打着狗的肚子，妈妈急收回拐杖，为护花又用拐杖去轰，狗挨了一下，也吓得后退一步，开始朝着妈妈不停地叫着。这时，邻居家一位40多岁的女主人出现在小院，喊到，旺财快回来。她还朝尤力量歉意地微笑了一下说，你们新搬来的，这狗不咬，年龄小爱瞎叫。

大家都没有在意。忙了一天，大家都很疲倦了。第二天，尤力量把刚买的摇椅放在小院，狗吠叫。

扶着妈妈坐在小院去歇歇，狗又吠叫。

只要我们一出小院，狗就冲出叫。

妈妈和我说：你这段时间也别外面干活了，休息休息。和妈妈在家咱在小院地里种点菜栽点花的。正说着，旺财从邻家门上圆洞里，又冲了出来，趴在栅栏上不停的朝我们吼。感觉要随时穿过栅栏扑上，他的叫声很凶很急。妈妈说，来的第一天不该打它，这狗记了仇了。

过了两天，尤力量和妈妈在小院里收拾卫生。那只狗又是不依不饶的，吼叫着。妈妈在一堆烂箱子下发现了狗狗的便便，火腿肠皮、发霉的骨头。是你的吧，你不让动你的东西，是吧。可是这些都是垃圾了，妈妈和狗狗打了招呼后，都扫了清理了。

第三天妈妈早起在小院里正活动。邻家的旺财突然从门口冲出一下扑在了栅栏上，向妈妈吠叫。妈妈今天是没有拿拐杖。走近前隔着栅栏，和颜悦色跟旺财说，旺财，别叫了，那天拿着你是我不对。可是旺财根本不听这一套。叫的更凶。

这是出来个女主人。她着急在小院里追着狗来回跑看。嘴里还喊着，旺财别叫，快回去，别叫了。狗叫了一阵子，女主人没有逮住，狗也进了家。女主人尴尬地对着尤力量的妈妈说，不好意思，这个狗太小的过，脾气不好就是能叫。

尤力量妈妈嘴里说，没事儿没事儿。可狗叫得实在没法在小院多呆。小院里的活干了一半就回到了家。昨天买的菜秧子还堆在地上，本来准备去小院种，可是狗叫的让妈妈打了退堂鼓。连着好几天也没有去小院了。

3、烦恼

尤力量只好出手解决这事，尤力量买了两根火腿肠。隔着栅栏给狗狗剥肠子。小旺财，你别叫吃了，吃我给你买的肠子，你就不能再叫了。这小狗真不讲道理，吃完了火腿肠眼巴巴的看着尤力量。这时，男主人从里面出来大喝了一声狗，旺财，谁让你乱吃的！

然后主人扭头对尤力量说，不要给他吃火腿肠，还说了对狗身体不好。但尤力量听了却非常非常难堪。尤力量拾起火腿肠时，那只狗吃不上了，突然又翻脸，凶巴巴的朝尤力量吠叫。

他好像是和主人控告尤力量，不是我要吃的，是他非喂我的。

尤力量吵不过狗。只好灰溜溜的又回到了屋子里。妈妈看着尤力量笑了，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妈妈瞅着尤力量说，你怎么脸色这样难看，不是哪难受吧。尤力量这两天病情加重了，身体特别地疼痛。他遮掩地说，没事，有点生气。冲着这个小院给您买个房子，却去不成小院。尤力量抱怨地说。妈妈说，别急，日子长了就好了。妈妈叹口气说，别发脾气，气出个病就不好了。

连着七八天，妈妈没有去过院子。邻家的狗在小院叫一两声后也在望着。见没有人出去也就无趣的在小院晨转了。买回来的西红柿秧子黄瓜秧子只好种在家里大大小小的泡沫盒里。培育的菜也开始发了芽。

没关系，等芽苗再长得粗壮些，再往小院里种。妈妈安慰尤力量的，但是尤力量心里却想不通，好心烦。自家的小院出不去。尤力量不想等，尤力量也没有太多时间等那只狗的脾气好了。他越想越心烦，没房子，没工作、一身病

，也没压垮他，可这几天，一只狗的吠叫让他焦虑。

4、抢劫

这天，尤力量在小院里平整地，狗在栅栏外叫一声跑一通，叫一声跑一通。尤力量根本不搭理它，更加用劲地翻地，嘴里嘟囔骂道

：让你叫，连狗也来欺负我，让你叫。小院里阳光明媚，妈好却坐在屋里叹气，说，你跟狗治什么气。尤力量不听，气鼓鼓瞪着狗，妈妈隔着窗户说：狗这么叫，影响邻居，快别干了。

狗叫了一陈，并没有见主人出来，狗也从门洞进了家。过了一会，尤力量拿了一根火腿肠。那只狗见有人在小院儿从门洞里冲了出来。刚要冲尤力量张开嘴汪汪叫。看见尤力量举起的火腿肠在他面前晃了晃，立即讨好着，摇着尾巴蹭过来。

开始尤力量还想着是怕男主人看见喂火腿肠，便想着把它往外面引。这个旺财受美食的诱惑，三步两颠地便和尤力量到了一个拐角的小树丛。狗站在尤力量的对面

，既戒备又摇着尾巴，盯着他手上人美食。

连你也敢欺负我，你这么叫，是我没钱吗，是我没本事吗，你一条狗也敢瞧不起我？尤力量又一下想到妈妈，我妈这么善的老太太，你也叫？连老太太你也敢欺负，哼，尤力量想，如果没有它，妈妈就可以自由地出入小院，可以活动身体，可以躺在摇椅上看风景，还可以种蔬菜秧子。都是因为这只狗，妈妈搬到新家后，心情一直不愉快。

一念之差，尤力量猛地抱起了旺财就跑。旺财在尤力量怀里被吓住了，一声也不敢叫缩成一团。当时怎么想的？事后尤力量也没想明白，当时好像中了魔怔，只一心想着，把它弄走，别让它再烦人。自妈妈搬到新家，尤力量没有去工作，眼睛总盯着妈妈，妈妈一个人时伤心流泪，他都看在眼里。妈妈并不高兴，因为什么，他不敢想是因为妈妈知道了自已的病。他只愿相信，就是这只狗造成的。

这一切的烦恼归于这个狗。这个疯狂的念头使尤力量中了邪，尤力量抱起了它就跑。没跑几步就听见男主人声音，站住，放下，放下狗！尤力量迈开腿只知道跑。随后就是女主人声音、好多人的声音。尤力量被人们堵在了小区的门口。男主人从后面揪着尤力量的衣领子，尤力量把头扎进狗的毛茸茸的体温里。突然间羞愧难当，抬不起头。应该是女主人上前扒开尤力量的手，从怀里抱走了旺财。

光天化日，他竟然抢上狗就跑！为什么要抢狗呢啊？你要把它抱哪呢？面对大家质问，他一句话也不说。啊，谁呀？这不是咱们新搬来的那个邻居吗？不知道谁打的110，警察也来了。警察简单的问询之后把尤力量带走。男主人一起到了警察局来做笔录。

5、

晚上，尤平平和警察来到男主人家。开始，狗的主人还非常气愤，非常不理解地问道

，抢狗要干什么，要卖吗，要吃狗肉吗？当听到尤平平说，他哥抢狗的原因，只是因为狗叫影响了规划的美好生活。有人喃喃地说，就因为这个，去抢？大家气氛凝重，陷入了深深的反思。旺财经过这次事件，乖乖的蜷在垫上。不再调皮的上蹿下跳地汪汪。

女主人看了一下大家，对尤平平说，因为狗叫，竟逼的你哥去做这件事，是我们没有体谅到别人的感受。尤平平说，不，还是我哥心理压力太大了，才做出这样的事。他有病，您们就原谅他吧。女主人真诚地说，这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有养好狗。我们太忽略别人的感受了，我们诚心诚意地道歉。并且，请您放心，我们以后会管好旺财。女主人站了起来，深深鞠了躬，尤平平哭了。

5、友好

撤回起诉，大家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女主人说把门上狗洞粘好，他们遛狗从前门出去，旺财拴着狗绳，见人偶而也还叫，但再没去过小院了。尤力量当天就从派出所出来了。后来在男主人联系下，找了一个工作。兄妹俩都没有跟妈妈说这件事。

妈妈在小院里种了西瓜黄瓜茄子豆角，长势也非常好。妈妈大多劳作在地里，悠闲时躺在小院儿摇椅上，有时也在在小院儿锻炼下身体，甩着胳膊踢着腿。宁静的小院生活，因没有了旺财的叫声，显得十分的安静。

有时在小区里，妈妈碰见女主人，牵着旺财，就上前搭讪，怎么这段时间不见旺财到小院啊？女主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您小院的菜种的真好。妈妈呆在小院时间长了，总是回头找找旺财，瞧，在女主人家的阳台窗户上露出旺财的脑袋。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小院的菜地丰收了，妈妈把熟了好的的黄瓜柿子茄子各种菜装进蓝子里，敲开女主人家。旺财看见妈妈也不再吼叫，而是摇着尾巴乖乖的闻着。女主人很意外，连声请妈妈进屋，妈妈说，不用了，想请，想请您能否让旺财也去小院。女主人在门口愣住了。

妈妈说，放出来了，我想在小院里看见旺财，听它叫两声也挺快乐的。女主人笑了点着头。妈妈转身走了，许久门轻轻的合上了。

从此，老人和狗友好而安静。尤力量再无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