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很大,白茫茫的看不清周围。人们都在沉默,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传来一声马的嘶鸣,还有那伴随着步伐的马鞍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的铁器碰撞声。人们很累了,他们的头发上沾满了一夜积攒下的露珠,全都是一副风餐露宿的面容,谈不上悲伤,只是劳累。为首的是一位健壮的中年汉子,他用淡黄的眼球平静地看着这群疲惫的人。这群开拓者足有三四百人,沿着一条不知何时被路人踏出来的的道路依次前行,没错,他们不是先驱者,他们只是一群为了生存而奔波的人,如果要说的的话他们只能算是开拓者。
人们还记得他们步伐开始的地方——曾经的家园,现在是一处荒凉的沙漠。地面干涸开裂成一片片碎土,风里尽是沙石。他们中的很多人一生只洗过两次澡,一次是出生,另一次是死亡。水是那样的珍贵,哪怕是那种最为苦涩的咸水,夹杂着碎石块与沙粒,一如他们中间上了年纪的老人的面庞。此时他们仍在前进,年轻人都在亢奋的望着雾所笼罩着的未知区域,眼中迸射出渴求的目光。而老人则都低沉着,用帽子遮掩住那些稀疏的头发。垂着头,你能从他身上看出一个垂暮之人对于生命和故乡的不舍,还有一丝愧疚。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大雾中一个年轻人的轮廓逐渐显现出来。他有着一头蓬乱的头发,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衣,胸前破损的纽扣露出他强健的胸膛。他张开嘴,接着嘹亮的声音传来:“河水!是河水!我找到水源了!”与此同时,车队中突然传出一个婴儿的啼哭声,这是一个刚刚新生的生命,连眼睛都还尚未张开。他的哭声似乎惊醒了人们,骡马和牛也支起头来,这群开拓者更跟着年轻的人的脚步来到一条正在缓缓流动的河,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山川的怀抱中。车队顿时便沸腾了起来,人和牛马都处于极度的欢喜之中,像是被重新赋予了生命。放眼望去是一片片的森林,大雾已经散去,人们的眼中是一个新的家园。第一顶帐篷被支了起来,那个婴儿和母亲被安置在里面,疲惫的母亲,刚刚经历罢生娩的剧痛,虚弱的躺在棉褥上面。汗水把头发黏在脖颈和脸庞之上,但她却浑身散发着快乐,不知是为了这个新生命的降生还是他们一群人的新生,亦或者二者都有。这个新生的孩子成了他们中间第一个享受河水沐浴的人,紧闭的眼睛和微微发紫的皮肤,浸入到盛起的湖水中,他害怕的哭泣,犹如是一只第一次进入丛林的小兽。
很快,第一座房子被匠人们建了起来,接着是第二座,第三座……它们取材于山上那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参天大树,用石头垒砌起的地基。建好的木屋几乎是一般大小,鳞次栉比的排列着。然后便是第一块农田被开垦了出来,农民们惊讶的发现一群曾未见过人类的鹿躲在远处的森林中好奇的观看着这一过程,于是猎人这一职业也伴随而生。最令人惊喜的是那条河,随便捞一把都能捞出来半桶的鱼,有大如一个成年人胳膊的,也有的只有指甲盖般小的,人们全都一网打尽。接着最重要的设施被建立了起来,这个新的村落中央的一口水井。无论何时,人们都能打起一桶桶清凉纯净的水来,水啊,用来灌溉,用来洗涤,用来维持他们的生命。显然,开拓者已经变成了农民和工人。
很多年过去了,这个小村落发展成了一个城镇。不断有外来人前来居住开拓者们共同享用这里的一切,开拓者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曾经,他们俨然把这里当成自己最初的家园。但是后山早已没有树林,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光秃秃的树桩,那座山仿佛一个得病的人,看的人难受,看的人触目惊心。几乎所有的动物都已灭绝,最后一张未卖出去的鹿皮被最初的开拓者中的一员购买。只有那条被污染的河流还偶尔见到一条筷子般粗细的鱼。土地的养分被消耗殆尽,于是人们便竭力去开垦更多的土地,暴雨越来越频繁,一场雨过后便会把土地冲刷的露出突兀的岩石,仿佛一个被扯去皮肤的人呻吟着露出骨头。还有那口井,缺了好几块砖的井口污浊不堪,打起来的水闻见股腐烂的臭气,人们不得不撒一些漂白粉。他们满腔愤懑,责骂着自然的无情,抒发着自己的不幸。生活变化了许多,那些开拓者中的老人都离开了人世,昔日的年轻人都已两鬓霜白,志气不在。
有很多年过去了,我和一群人来到一片荒漠,荒漠是令人厌恶的景色,但我被一口破井所吸引,我往里面一看全是沙尘,意外中我发现一个破旧的笔记本,里面只写着一首小诗:
淙淙的泉水啊
在山川中流淌
迸溅出的水滴
化为林间幽地中的莹虫
迷蒙的鲜花啊
在地谷中生养
逸散出的奇香
幻变云间漫舞的仙女
冰霜般的焰火
被绿叶包拢环抱
迷途的猎人
乱窜的羔羊
沉醉的猎豹
被那柔光亲吻爱抚
都是
自然的孩子
我把笔记本放入郑重地放入包中,我回头,看见人们正在这荒漠植下绿色的希望,远处是不久前的树苗,都已经窜出了头,在一片土黄色中显得绿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