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天未亮,闹钟就响了。
你慌忙起身反手将它按掉,手忙脚乱中差点碰翻了床头孩子的保温杯。
你努力屏气凝神,在微弱的光线中,手摸索着睡衣、脚寻觅着拖鞋。
“妈妈!”孩子忽然喊,你吓得心一惊,气息悬空,身体冻结。
三秒钟过去……还好,只是梦呓,孩子翻个身继续睡了,眼睛仍紧紧闭着,每根睫毛都是安静的。
你的气息和四肢都放松了, 俯下身掖了掖被角,想亲一亲,又忍住了。
再多看一秒钟,那被枕头挤得嘟嘟的肉脸,微微张开的小嘴,有梦吗?梦里可有你最爱的粉兔子?有妈妈吗?你嘴角浮现一掠慈母式的微笑。
狠下心下床,轻轻地关上门,关上了里面那个晨曦尚未唤醒的世界。
掐住分秒,洗漱穿衣,手机播着知识付费节目,做一个焦虑的中产阶级你别无选择。每秒钟别人都在往前走,为了确保阶层不至下滑,你的时间行走在刀锋之上。这种感觉,在春节过后尤其尖锐,每每刺痛你的神经。
忽然,那个世界迸发出一句哭喊:妈妈!妈妈,你在哪~~
尾音尖锐地颤抖着,你现实的焦虑立刻被击碎一地,梳子还卡在头上,你就像一个女英雄一般冲了进去。
“我看不到妈妈,妈妈,我看不到你!”孩子伸出手,朦胧中她是否感觉自己正在宇宙的虚空中坠落?无所依傍?
“妈妈在这,妈妈在这!”你用确信的语气重复着,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轻轻摩挲着她的背脊,你的气息轻轻地落在她满是泪水的脸上。你吻着她的泪水。
孩子安静了,她不再向宇宙发问,她回到了地球。
熟悉了这温暖后, 她抬起脸甜甜的笑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妈妈不是在~这儿吗?”
那个“在”字用了调皮的拖音。
晨曦的微光中,你抱着你的孩子,和所有的母亲并无不同。
此刻,你感觉自己作为一个母亲,是完整的,你已拥有了一切。
愿时间在此刻停留。
然而你必须走。
你把孩子交给奶奶,孩子却扯着你的衣角不肯撒手,糖果不要,手机甩开,哭泣的脸已经蒙上了一层水光,小嘴扩张成扭曲的形状,不停的喊着“妈妈,我要妈妈!”
你心痛至极。
再抱一分钟吧。你叹息着搂过孩子,她哭声一下子低了,一边哽咽着喘息一边还不忘谈判:“妈妈,你坐下,你先坐下”。你无可奈何地坐在了沙发上,用手摩挲着她胡乱翘起的头发:“宝宝,妈妈要去上班了,再晚就赶不及了,你在家和巧虎玩好吗?一下班我就回来。”你的语气柔和而坚定。可孩子的语气更坚定:“妈妈,我跟你去上班!”
唉,真真哭笑不得。
奶奶看不下去这无止境的谈判和拉扯,从你怀里把孩子一把抱了去,孩子迸发出一声巨大的尖叫,眼睛怔怔望着你里面全是恐慌,小小的身子从膝盖开始扭曲着朝向你悬在空中,双手绷的直直的,伸向你不停的挥着,就好像只差一点点就能够着你的身体了,好一会儿她的语言才理清楚:“妈妈,我跟你去,我跟你去!”刚刚安静沉淀的房间,又搅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仿佛生离死别。
门在面前关上了,一张因为长久啼哭变得红肿的脸隐去了。你摸摸自己的脸,是泪水,摸摸自己的胸口,是一个空洞。
孩子,妈妈晚上就回来了。
你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