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闲置在家,要说对我的生活有什么影响,最大的影响就是不能和闺蜜聚餐了。
什么是闺蜜?就是骨子里喜欢一样的美食,能吃到一起,聊到一起,嗨到一起。我和闺蜜是一对不折不扣的“国产吃货”,我们最解馋的食物是彼此的拿手绝活,她最擅长炖猪蹄儿卤鸡爪和鱼头汤,我最擅长韭菜鸡蛋盒子以及美味萝卜蒜茄子。
疫情到来之前,我们每个星期必见一面,干嘛?分享各自的拿手绝活。
偏偏我俩的绝活都属于“气壮山河,气味冲天”的菜品。记得有一次,我做的蒜茄子很是成功,配上米饭和土豆炖牛肉,简直够得上“舌尖上的中国”水准,我俩敞开肚子美美地完成了一次饕餮大餐。
结果,当天晚上害得她老公一宿都没睡好,开着窗户不说,梦里还嘀咕了好几遍:“蒜味儿太浓啦!呛得人睡不成觉。”
天知道老外是什么动物,他们不能吃皮蛋,皮蛋在美国有个昵称:“千年蛋”,或许这个名字把他们吓着了也没准,不仅不能吃,甚至不能看。当然,最不能看的是鱼头上的鱼眼睛,他们说:“鱼眼睛在说话,看了会做噩梦。”
基于这种文化差异,我俩决定吃鱼头时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以前,我在国内做鱼头汤时,从来没觉得会把家里熏得天翻地覆慨而慷,可能是国产胖头鱼骨子里具有儒家精神,生性温柔又长于池塘,而美国的鱼类身体硕壮且多产于深海,炖鱼头的味道一飞冲天,直抵楼上,且毫不留情地将壁橱里的所有衣服熏成鱼味儿,大有“遗臭万年”之势,让我一个月难以忘怀。
这两天,疫情更加严重了,电视中跳出的数字让人血脉喷张,我俩不得不中断了见面。不思量,自难忘,想念她的美食成了我的心病。
没想到她却依旧给我送来卤水鸡爪,顺便将自制的口罩悄悄地放在门口,然后转身就跑,等我听到汽车的动静开门出去,她已经消失在路口。
一个人吃鸡爪的感觉跟两个人一起吃完全是天壤之别,以前,我们边吃边聊国家大事,说到武汉的疫情时,会不由自主地同时泪目,就像当年汶川地震时一样,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闺蜜不仅会卤鸡爪,还善长自嘲式幽默,每次见面她都会逗得我开怀大笑,在这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的郊区,她成为我生活中无人替代的开心果。
健身房最早关闭了,热爱健身的我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只能憋在家里锻炼,餐馆也关闭了,紧跟着公园也关上了大门,闺蜜是个户外活动爱好者,自从打不成高尔夫了,她就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蚂蚁有点焦虑,我们只好发美食照片解馋,用文字互相鼓励。画梅止渴,画饼充饥,却无法安慰肚子里的馋虫,文字虽不能消灭病疫,但好的文章可以鼓舞我们,击退黑暗。想想若干年以后,一切都灰飞烟灭,唯有悲悯的文字可供回忆,岂不悠哉。
记得莱恩在《孤独的城市》中有段话说得特别好:“孤独是种什么滋味?它如同饥饿感:就像你周围的每个人都准备好了要去吃大餐,只有你还饿着肚子。它令人感到羞愧和惊慌,渐渐地这些情绪会向外辐射,让那个孤独的人变得愈加孤立和疏离。它还会像各种情绪一样给人带来伤痛,也会在人体封闭的内腔造成肉眼看不到的生理影响。它冷冽如冰,像透明的玻璃一样包围并吞噬着你。”
在我看来,后面的都是废话,只有那句:“孤独如同饥饿感,就像你周围的每个人都准备好了要去吃顿大餐,只有你还饿着肚子。” 真是太精辟了!
疫情给人们带来压力,使孤独感变得更加不可琢磨。即使呆在家里,也无法躲避来自病毒的某种注视——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多少人的眼睛瞪得像黑枣似的,想到不确定的未来和失业的可能,内心就会怅然若失。其实,人们怕的不是日子的艰辛,怕的是未来的不可琢磨。我想,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绝望是没有了希望,最大的恐慌是没有了安全吧。
《大卫·科波菲尔》中有一句话说得好:“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着奇迹出现。”
对于我和闺蜜,这或许将是一次难忘的“悠长假期”。在全世界都不得已按下暂停健时,身边的烟火油腻,使我对美食有了一种知遇的憧憬,外面的绵柔春风,为我准备尝试美食的胃肠,铺上了一层缓缓的欲望。
关于意大利披萨,我总是习惯告诉美国朋友,那时当年马可波罗来中国学习,回去后忘了正确的做法,就把馅料搁在了饼上,意外地流传开来,他们忍俊不禁,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以为我在幽默呢!
以前,老美们都是不大重视吃饭的,他们认为花很多时间在烹调和煲汤上,简直是浪费时间。疫情期间,他们不得不憋在家里,向我们古老的东方文明看齐,电视上教大家怎样煮面条,炒青菜,煲广东汤,虽然有时主持人时不时在菜谱上搞混日本菜和韩国菜,但这有那么重要吗?世界正在归大同。
此刻,夜幕已经降临。一幢幢房屋亮起了灯火,人们围桌吃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珍惜家庭的温暖,不离不弃,贴心相伴,这是北美星空下,最暖心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