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瘸腿以后,他就不再下地窖了,夏天的雨水泡着煤渣像是猪屎,所以他便被安排去排水了。
难得的是他每天可以提前半个钟头从山上下来,走到山腰停下来看着日头下面的逶迤的河水,河岸两旁的绿东西顺着河流延伸向远方,像是一条匍匐的大蛇。
多少有些色彩。
没多久,脸上便蜕皮了,那是他洗脸时发现的,居然脸上的死皮都划到手了,最开始以为只是长期在地窖里,出来太阳见多了不习惯,他借到工人的剪刀,把脸上的死皮剪掉。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管他还好不好看,至少能够每天不下窖的日子让他觉得很舒心。
积水的问题还没解决,那天厂长见他吃力的铲着煤渣,捂着鼻子把他说了一通。好歹也是老员工,也会留一些情面。不过三天的时间也让他够着急的。
那天路过山腰,他都没闲心去看日头下那条河了,连夜的暴雨漫过了河岸,泡在水里的绿东西发疯似的要往上长。
脸上长出来的肉片已经不重要了,他也不再偷偷的躲在工人茅厕里剪去脸上的肉了,他隐约的感觉到他将没有机会去过在窖上的生活了,甚至连呆在山上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二天晚上,隐约感觉腿上冰冷,他身体确实越来越冷,开始他以为只是雨水,这房子潮湿得天花板上湿漉漉的。
他起身去摸冰冷的腿,瘸了的腿上居然有东西在蠕动,他拿起挂在头上的安全帽,打开上面的灯泡,腿上满满的肉疽在黏糊糊的烂肉里翻滚着滚圆的肉身,他抽出平日里常看的过期报纸,将那些白的东西挤了出来,这点痛他都不需要咬牙。
他望着外面,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翻身踉踉跄跄朝山上跑去。
那夜雨没多大,倒是雷打得噼里啪啦的。
第二天,人们在山上发现了一条死掉的大蛇,他的尾巴受了伤,像是在掏洞。在一串不吉利的言语当中,厂长带领着大家几铲子就把它埋了。
从那以后,山上的积水总会很快的消失,像是厂长花了大价钱弄了一套先进的排水系统。也是从那天晚上之后,人们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34岁的老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