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何时起,我们就慢慢丢掉了夏夜户外纳凉的习惯。
乡下的天地是开阔的,乡下的夏夜是神秘的,乡下夏夜的孩子是快活、自在的。
太阳快西沉的时候,村子里陆续燃起炊烟。乡下的 孩子早当家,那是勤劳的农家孩子开始夏天的每日必修课:烧晚饭,烧洗澡水,扫土场,摆桌凳。
力气大的男孩子扛起一把大扫帚,从东到西,从南向北,开始清扫门口的泥土场面。掉下来的树叶啦,虫子拱地的虚土啦,甚至还有鸡粪,统统扫净。清扫好场地后,姐妹或兄弟几个把吃饭的桌子、凳子一一搬 出来。端上中午煮好的饭,留好的菜或是用大盆子盛出还在翻腾着的粥,再来一碟凉拌的瓜菜。只等着地里劳动的父母归来。一切准备好后,女孩子家在房内,男孩子在院子里或墙角处搁起大木桶准备洗澡。
一家子吃完晚饭,将饭桌擦净,铺上席子或布毯子,便成了床铺。家里人多的,再搁上两扇门板铺上被面,一家老老小小或坐或躺,摇着蒲扇或芭蕉扇纳凉,谈村里的见闻。也有人摇着扇子到邻家串门、拉家常。顽皮的孩童拿着扇子,靸着鞋子,追萤火虫,逮着了,把萤火虫装在玻璃瓶内或放到棉纱帐中。那尾部发光的萤火虫就是孩子们眼中的夜明珠啊!
乡下那时的电是不正常的,条件好的人家有蓄电池和黑白电视。这样的人家夏天的晚上门口就像放露天电影那样热闹。慷慨的主人把电视搬到屋子门口,掇出家里的长条凳、小矮凳、靠背椅热情地招呼着来看电视的大人孩子。有些孩子为了到邻村看电视,约上三五个伙伴,一走就是二三里。看完时已月上中天,伙伴们还意犹未尽,或是模仿剧中的人物腔调,或是装鬼弄神般你吓我,我唬你,一路欢笑,一路鬼哭狼嚎。到家时,家人已经收拾了桌凳回屋睡了。轻手轻脚地推开虚掩着的门进屋。
也记得是一个晴朗的夏夜,奶奶半夜起身陪我纳凉的情形。白天我偷偷抽了爷爷的一口水烟,当时呛了一口,没在意,晚上睡觉的时候,嗓子里难受得很,怎么也睡不着。奶奶下床点灯,把我带到了门外,陪我透气。那晚的月色格外好,奶奶给我倒糖水、拍后背、扇扇子。三十多年过去了, 我已记不清奶奶当时说过什么,但那个皎洁的月夜,慈祥的奶奶和淘气的我坐在月下纳凉的情形仍时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月下纳凉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至今怀念那时的情景,那样的氛围,那样的夜空,那样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