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真是好东西呀,透明、纯洁、漂亮。但是,玻璃它也脆弱呀,只要有外力这么一击,甚至没有外力,只要过于冷了、热了,它都会裂了、破了、碎了。古诗云:彩云易散琉璃脆。
这个妈妈的爸爸妈妈是一对冤家。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爸爸迷上了石头。跟当时的所有家庭一样,他们家的房子非常局促。她妈妈就嘀咕了几句再弄石头回家人就没地方睡觉了,她爸爸一甩手就把她妈妈烧好的晚饭全撸到了地方,还发狠:“我要把家里都摆满石头。”直到自己成了妈妈了,她的爸爸妈妈还是一对冤家,两个人一起出门,从来就是一前一后,结果她妈妈被车撞了,她爸爸走出好远才发现老太婆不见了,回头去找,才看见老太婆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她恋爱之前,她的哥哥姐姐先后结束了自己的婚姻,这更让她对婚姻产生了恐惧,如果不是她先生的穷追猛打,她恐怕这一辈子都会远离婚姻。
据说,她考大学的成绩能进入上海市的前十名,应该是一个聪明人。聪明的人一般都敏感,所以,没有人提醒她她也很清楚,婚姻不是金银珠宝,在银行租个保险箱一存放,就能万事大吉。
她也很明白,丈夫靠看管是看管不住的,但是,丈夫在身边到底要安全一些,要命的是单位要派她丈夫去美国常驻,那时候他们的女儿才5岁。当然,他们可以选择放弃,单位里盯着去美国的人多着呢,可是,到了美国挣的工资可是国内的10倍呵,所以,他们最终的决定是让丈夫去美国。
因为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的婚姻带给她的不安全感,也随丈夫的远去越来越强烈,并且,她无法克制地把恐惧带进了生活。
丈夫走后半年,女儿该上小学了。他们已然不缺钱了,就为女儿选择了离家不远的好学校。
从幼儿园到小学,对每一个孩子来说,都意味着一次蜕变。就拿回家作业来说,幼儿园的老师也布置,但你完成不完成,老师不太在意,到了小学,老师就要求你必须按时完成作业了。对于这人生的第一次蜕变,她的女儿跟所有的孩子一样不适应,且这个不适应期长过了学校里所有的孩子,作为这样一个孩子的妈妈,你就要比一般孩子的妈妈辛苦些,因为你要帮助你的孩子尽量缩短这个适应期。她也确实要比一般孩子的妈妈辛苦许多,辛苦在脑力而不是体力,她总是在想:我把先生从美国捎回来的小饰品、香水什么的送给老师了,她们为什么还这样对待我的女儿!怨怒之下,她告诉女儿:“你爸爸不在家,我们就成了孤儿寡母,你别指望有人会同情我们和帮助我们,所以,凡事都得靠我们自己。”这样教育的结果是女儿与老师乃至同学的矛盾越来越深,并把自己变成了惊弓之鸟,即便是在自己家里洗澡,她女儿都不敢背对卫生间的门。为什么?女儿答:害怕!在自己家里害怕什么?就是害怕!她认定这是那所歹毒的学校带给女儿的后遗症,于是,转学!这一回的学校离家很远,她真是辛苦,每天接送女儿,还送了许多小礼物给女儿的老师。这所学校的老师果然受用香水呀油卡呀什么的,待她女儿很好,她女儿也就在和煦的春风吹拂下长大到了进中学的年龄。
中学也是她精心为女儿挑选的,这一次更是惊心动魄,为了女儿进她心仪的学校,她把家搬到了学校附近,就别提给老师送礼物了。女儿的班主任在女儿读到初一的时候换了。不知为什么,女儿没有及时把这个信息告诉她,等到她知道了,事情已经不可收拾,女儿说什么也不肯去学校了。“为什么?”她问。“他骂我是下等人。”她弄了半天才弄明白“他”即使刚刚上任的班主任。“你干了什么让他这么骂你?”女儿期期艾艾了半天,回答:“上课的时候我挖鼻孔了。”她当然要去学校给女儿讨回公道,可是,这事儿哪有公道可言?她只要给女儿脆弱的心稍加按摩,事情就过去了,可谁让她的心是玻璃做的?
有一晚,丈夫在夜半三更打来的电话吵醒了她,放下电话,她放下电话后发现躺在身边的女儿大睁着眼睛。“是被你爸爸的电话吵醒的?”女儿摇头。“一直没有睡着?”她惊恐地发现,才12岁的女儿,居然学会了失眠!从那以后,她上班之余就做两件事,给女儿换一所学校和给女儿找一个好医生。前一件事好办,教育已然成了最贵的不值钱的玩意儿;后一件事,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她说她女儿还是每天只能睡着三四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