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发店出来,夜色正好,心情正好,准备走走。
走到小区有一段路程,恰好偶遇两位盲人,一开始我以为前面带路的是位正常人。等我走进看才发现,原来他也是盲人。
夫妻俩丈夫拿着手杖在前面探路,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妻子,妻子的手中提着青菜,大概是刚买来的吧,跟着丈夫走。两个人年纪都有些大了,我想,这样的跟随大概有半辈子了吧。
在漆黑的夜里,有你牵着我,就不会迷路。
是难以描述的亲情,也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下意识地,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
我问他们,“你们去哪?我送你们回家吧。”
不知道是对陌生人的不信任还是不愿麻烦别人,丈夫回答我,“没事,我们能行,你先走吧,小伙子。”
我怎么可能走呢,我不放心你们。毕竟盲道断断续续的,时有时无,路边的机动车也杂乱地停着,占据了你们回家的路。
我就这样陪着他们,放慢脚步,走在前面,不为你们带路,只是做一些善意的提醒。
人生仿佛就是这样吧,不奢求别人的帮助,要坚持走自己的路。
人生仿佛就是这样吧,即便是帮助别人,也要给他们留够自尊。
提醒迎面而来开着大灯的机动车避让一下,提醒两位老人前方有花坛,要小心。
“以前在青石桥的时候,那家的菜还蛮新鲜的。”
“天气越来越热了,以后晚点再出门。”
他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都是一些闲碎的话,和两个人的生活有关。
突然发现这样默默地守护着你可以帮助的人也挺好的,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一些不会失去什么,但你得到的会更多。
老两口一前一后到了自己的单元楼下,然然慢慢步上高高的十几节台阶。好不容易到了单元门前,我正准备去给他们按电梯,谁知道两个人却径直走向了楼梯。
也对,电梯上显示的楼层数,他们根本看不到是几。
爬了那么多年楼梯,一定很不容易。
我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打开自己的家门走进去,终于放心。
我沿原路返回,尝试着闭上眼睛走他们常常走的这条路,却不敢迈出第二步。在一片漆黑面前,我不安而且显得无能为力。
其实我的家人里就有“不健全”的人,这个“不健全”的人,是我舅舅。我之所以不说残疾人,是因为我觉得这三个字总是让我觉得像是一种侮辱。
舅舅175的个子,五官棱角分明。坦白讲,年轻时肯定比我帅多了。
但遗憾的是,自我记事以来,他脑子就不太好使,这总是让我感觉很奇怪。他喜怒无常,有时候知道我是谁,有时候又不知道。
这让我很困惑,直到长大了听我妈说,他是因为小时候得了脑膜炎。那个年代,你们知道的,条件有限,没治好。脑子的问题伴随了他一辈子。
我喜欢他正常的时候。
我下象棋就是他教我的,那个时候我几乎没有赢过他。小时候看过的连环画大部分都是他给我的,那都是压箱底的宝贝。
我不喜欢他精神错乱时候的样子。
那个时候周围人都说他疯了。有时他也摔东西,甚至是打人。但他从来没打过我,即使是在他分不清我是谁的时候。
后来念中学,就很少去外婆家了。
听外婆说,舅舅常念叨,曦儿怎么好久都没来了。
再后来,外婆也去了。葬礼的那天,舅舅恰好又发病了,可他就那样站在棺材前,就那样看着外婆,一声也没出。
现在每逢过年或者清明去给外婆上坟烧纸的时候,舅舅都会站在我身边,看着我给外婆的坟头除草,点上蜡烛,放鞭炮。
走的时候我会悄悄塞给他钱,那是我过年回家期间最大的一笔开销了。挣得多一点,我就给多一点。不为别的,只是希望他过得好。
说到这里,心里变得不好受起来。鼻子有点酸,眼泪也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老天不公平地夺取了一些人看见世界的权利,让他们一辈子渴望在黑暗中寻求光明。
老天不公平地让一些人永远地失去了看清世界的权利,让他们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
你看,至少我们都很幸运。
比你难的人那么多,你并不是其中任何一个。
所以,如果你遇到需要你帮助的人,不管是路人,还是亲人。
如果你顺路的话,不妨送他们一程。
我是伏曦
把写下生活,当做了习惯
感谢你看完,祝你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