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圣祥
茂县山体垮塌发生重大伤亡,各路记者蜂拥而至,火起来的,却是一条停车费新闻。
这条微博称:“6月24日晚8点左右,一名记者跟随军队救援车辆前往茂县救灾,途径阿坝黄龙机场一处收费站,收费员称:这是私人收费站,去茂县救援的军车也要收费,并对两辆军车分别收费15元和10元。”
很多人看了以后,以为是高速公路对救援军车收过路费,因此大为恼火。“途径阿坝黄龙机场”的说法,误导了很多人。高速公路不可能“途径”机场停车场,所谓“一处收费站”,其实是停车场出口。在停车场停车要收费,本应如此。机场事后回应,“停车场长期以来对军警和各类特勤车辆均免收停车费”;问题是,当时记者坐的车,是否属于这类车辆呢?
所谓“一名记者跟随军队救援车辆前往茂县救灾”,其实不过是一名记者来茂县采访救灾情况,当事车辆也不是什么救援车辆,而是两辆来接机的当地武警车辆。记者很懂得引导舆论,特意强调收费员称“去茂县救援的军车也要收费”;因为,他若照实写“我去茂县采访救灾,来接机的车辆却被机场收停车费”,网友就不会骂停车场,而是会骂他自己。
可事实就是这样啊。停车场事后回应,以“天黑看不清军牌”为自己解释。这一有撒谎嫌疑的解释,反而招来更多质疑。其实,他们应该理直气壮为自己辩护:这根本不是救援车辆,这是普通的接人车辆,哪怕接的是记者,那也是接人的,而不是救人的。“一名记者跟随军队救援车辆前往茂县救灾”这个谎,比“天黑看不清军牌”这个谎,恶劣多了。
记者去灾难事故第一线采访,应该带着一种新闻意识和职业意识,而不是带着救世主意识和特权意识。你只是去采访,你不是灾区人民的救世主,务必要避免给本就够乱的当地再添麻烦,所以,不要觉得自己享受接机待遇,以及被免收一切费用,都是应该的。否则,那非但对灾区人民无用,反而给灾区人民添了乱。当记者被收了机场停车费的破事儿,新闻热度居然超过灾区现场,这个记者其实不是在报道新闻,而是在制造新闻。
我在媒体待过,明白这个行业的某些记者,特权意识极其浓厚,恨不得把就职单位的所有荣光全都笼罩在自己身上,仿佛自己就是自己单位的“特命全权大使”,去地方采访就像是去地方视察,好吃好喝好住,好行好游好拿。若非如此,第一时间去灾区采访,既不应该招呼当地接机,也不应该觉得自己有权享受免费待遇。
记者是去采访的,而不是去添乱的;记者第一时间赶到灾难现场的价值,在于满足公众的信息渴求,在于以你的职业素养呈现出的高质量报道。至于你本人,被慢待也好,被忽视也罢,多么辛苦也好,多么危险也罢,都不宜发布出来分散公众对灾难的关注,灾难面前,你个人遭遇的这些,真的不算什么。个人叙事的那些,还是留待出书的时候再去写吧,如果你真的足够优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