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一 亲 情
“还笑,等你看到他的样子,你就笑不出来了!”
妈妈在一旁叹气地说道。
这是2018年春节期间,处于四川省一个农村家庭中发生的事,被妈妈絮絮叨叨的女子排名家中老二,名字简简单单,英子。
现年己至中年的英子刚从昆明的家回到农村的父母家里,妈妈就开始说同村唐世军单恋英子的事情。
英子听了,只是不停地笑,妈妈只能无奈地说,语气中有不解,还有遗憾。
唐家老大是个女儿,所以有了英子,却还是女孩,又有了老三,国军,终于是个儿子。
这样,唐家终于有后了,等待这个家庭的还有超生罚款十万元。这让唐家男主人唐成金在看到儿子降临的喜悦时,又被蒙上一层厚重的无奈与压力。
原本就显得多余的英子,只比弟弟国军大了十八个月,当家中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关注力集中在小儿子身上时,英子就象是被忽略的田间杂草般,茁壮、自在地成长起来。
英子在上学时,因为个头瘦小,总是坐在第一排;上体育课排队时,也总是站在第一个;上课回答问题时,也总是抢着举手;就连和男同学打架,也是冲在第一个;当然,她的学习成绩,也常常排在第一名!
爸爸妈妈没有在意英子的学习,更没有特意去培养她的学习天赋,在他们眼中:女娃儿能认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长大以后找个好婆家,有个归宿,对女孩子家就是最好的了。虽然时代的号角马上就吹响到二十一世纪,推翻“三座大山”的故事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可是,作为祖辈都是农民,最远只去过县城的父亲唐成金而言,女娃的命运本该如此,历来如此,再无新意。
当英子在不知不觉中长大时,读了初中,又读高中,作为农民父亲的唐成金,暗暗地想,这个娃儿咋个这么爱上学?读书太多,会不会影响嫁人呢?
高二那年暑假,已经17岁的英子,仍然是娇小的身子,略显瘦的脸颊上有几粒雀斑,齐耳的短发是因为便于洗头,身上穿的是姐姐不穿的白色衣服,显得平平常常的脸庞,唯一有点特色的是一双大眼晴,总是“扑闪扑闪”,充满活力和好奇。
农民爸爸让英子天天随他下地干农活,回家后还要喂猪喂鸭。
有一天,吃了晚饭后,爸爸突然对英子说,九月份就不去学校了,在家务农干活,喂喂猪,让弟弟接着上学就行了,女孩子读书多了也没有用。
爸爸说话时,歪坐在纳凉的竹椅上,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很随意轻松的事。
房间的灯光有点昏暗,看不出英子的脸色。英子只是转身进了屋,门被她重重地甩了一下,哐当关上,砸在唐成金的心上。
妈妈没有言语,只是默默收拾碗筷,进到灶房。
唐国军问了句,姐学习好,为啥不让读了?
“还不是为了你?女娃儿读书有啥用?到时候嫁了人,有吃有穿就行了。你才要读书,长点出息,才好娶媳妇。”爸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的事,才不要你管。姐姐该继续读!”国军显出怒意。
国军从小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只有他才敢和爸爸犟嘴,不用担心挨打,而其他人都少不得挨揍。
爸爸扬起巴掌,似要打在这个不解人意的儿子脸上,却终是在离那张充满愤怒的脸孔十公分处停下。
冷哼一声,国军也离开饭厅,走出大门。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可是英子没有迈出房门。英子绝食了!
妈妈几次喊她吃饭,她都沉默对之,没有任何动作,安静地坐在床边。日上三竿时,她还是没有动,没有吃也没有喝。
中午回家的爸爸,扔了句,不管她!自管自地吃饭、喝水、午休。
妈妈皱眉望着爸爸,晓得他爸的倔脾气,知道自己说话也没用,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大门。
二 乡 情
村长住在村东头,房子里是盖好的两层楼。用条形石块砌墙,又结实又威武,赢来村民众多的羡慕。大家指指点点时说,村长家的娃,太能干了!口中说的这个娃,就是村长家的大儿子唐世军,比英子大三岁,初中毕业就去县城找活干,后来考了驾照,又贷款买了货车,四乡八邻地跑运输,没几年就盖了新房。
妈妈心中明白,自己是劝不回转父女二人,这两个人都是倔脾气。现在,就只能找村长帮忙劝劝,能让孩子上学,自己再苦一年,也能熬过来。
村长也姓唐,比唐成金大三岁,论关系,唐成金还要喊声哥,两人的曾祖辈是亲兄弟,开枝散叶到他们这一辈,彼此间却少了很多兄弟手足之情,但大事上,还是能说句话。
村长黑着脸,听完妇女的唠叨,心中对这个倔老唐又添几分气。现在社会,国家教育生男生女都一样,老唐还抱着旧思想,真是没长进!
村长扔了手上的烟,随着女人走出院门。正碰上回家的儿子世军。随口说句,英子他爸不让她上学了,就自顾自去找老唐理论了。
唐世军闻言,不禁一愣,英子可是村里出名的“三好学生”,每年都会领张奖状回来。如果不能读了,真可惜了。
唐世军匆匆洗把脸,脱下身上沾满油渍的工作服,拣了件短袖衬衫,随便套在身上,趿拉着凉鞋,也朝英子家走去。
村里还是古老的石板路,路面早被磨的滑溜溜的,偶尔的杂草还会从石缝中钻出来,顽强地挺直着寸长枝叶。
等到唐世军赶到英子家那幢老式板房前,院里的叫骂声传来。
“老子屋里的娃儿,不让她读就不让读!谁也管不着!”这是英子他爸的声音。
“你这个老糊涂,现在都两千年了,是新社会,你还搞老一套?限制他人受教育权利,是犯法的!你搞清楚没有?你信不信,我把这事告到乡里,马上就有人找你麻烦?”村长出口,立刻就有了高度。
“我不信!政府还能把我咋个办?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的命当然不值钱了,可是你家娃儿国军要遭殃呀!他以后如果有机会当兵,你这个有污点的爸,能让他顺顺利利去吗?”
“现在社会不讲连坐,你又吓唬人!”
“不信?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片刻沉默。
“退一步讲,英子还差一年就高中毕业了,好歹让她读完嘛,就一年时间,又能哪样?你就狠心让她绝食?娃儿身体搞糟了,你还不是要花钱补回来?”
“国军要读,她也读,谁来干活?过两年,她又要嫁人了,家里面什么也没捞着。”
“老糊涂,你是养闺女,还是养长工呀?”村长实在是生气了,没好气呛了句,双眼白了一眼未老先衰的唐成金。
唐世军没有掺和两个大人间的争吵,抬脚进了里屋。
英子的房门开着,只见她坐在床边,伸脖望着窗外,留意听着外面的争吵。
听到脚步声,回头看时,一个青年,正迈步进屋。
双目视线一碰,旋即转移。
少时,唐世军是村里的娃娃头,常领着小男生欺负女生,英子是第一个跳出来敢和他打架的,又抓又挠,撕烂衣服还不罢休,不服输的劲头,让他第一次对女生产生怯意,结果大大丢了面子,两个人就此埋下仇恨,不管在哪踫上,两个人都不说话,这样情形持续多年。直至唐世军买了车跑运输后,才放下这些童年积怨。
英子不愿和他说话,是因为在她眼中,与他无话可说,一个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能说出什么好话?
英子的沉默与无视,让唐世军有点尴尬。少年时的鲁莽,多少有点愧疚。那时仗着村长的爹,以欺人取乐,实在是无知与无聊。
唐世军自动过滤了英子的态度,转头打量着小屋。屋里除了床外,就是一张旧式木头方桌,漆也斑驳了,其他最多的就是书。
书摆放的很整齐,分大小,错落有致,看得出爱惜的也不错。
随手抽了一本大的,低头一看,是彩色日本漫画。
“你买的?”
英子回头瞟一眼,说:“办板报用,借的。”
“哦。”唐世军又随手翻了几页,发现自己看不来,就塞了回去。
英子转身望向他,见他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不禁皱眉。
他爸是村长,于公于私来这里和“老顽固”理论,可是他来这里,是干什么?
从昨晚听到那句话后,心里就堵的慌,睡不着,眼泪在被窝里流了一遍又一遍;天亮了,不想吃也不想喝,眼睛红肿发酸,更不想见人。偏偏第一个闯进屋的是他!
外面的动静小了许多,“老顽固”没有再吵吵嚷嚷,但也没有收回话的意思。
村长还在喘着粗气,大眼瞪小眼地望着。
“跟我出去走走?”唐世军突然说。
英子努力睁大眼睛,瞪向这名充满阳刚之气的青年!
“怕我吃了你?”调侃的语调,加上一个促狭的微笑。
英子朝他瞪了一眼,起身向大门口走去。
院里,几位大人正在消化刚才争吵的话语,彼此怒目瞪视,忽然瞥见一男一女从屋里走出,不由讶异,这两个人要干什么?
还没来得及发出责问,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
村长哑然失笑,摆摆手,踱着方步,也出了院门。留下目瞪口呆的唐成金,在院子里百思不得其解。
三 谈 判
英子出了院门朝西边直通山顶的石板路走去。唐世军在她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个谁也没有说话。
午后的空气闷热,天空没有云,也没有风,显得让人烦躁、压抑。
唐世军一边抹着额头的汗,一边忐忑不安。自从两个人打架后,他对这个倔强的女孩特别留意起来,虽然两个人踫面的机会很少,即使碰面也是一言不发。但是,每次其他村民议论英子的事情时,他都很留意,什么又得奖了,什么又代表学校去县城比赛了,什么学校组织运动会,英子是播音员了,等等的事情,总是会令他产生遐想:她在学校真是光芒四射、耀眼夺目!真是个令人羡慕的好学生!可是,有一点,他想不通,为什么她在学校是那样令人瞩目,在村子里却沉默寡言,除了倔强的眼神外,实在无法引人注目。
刚才,正是这种好奇心驱使,他想亲眼看看高在上的好学生,在被逼退学时会做出什么惊世之举,才迈进房间与她对视。
不过,有点令人失望呢!他看到的只是一个瘦小的小姑娘正在生闷气,无奈地发呆!转念一想,她不过只是个还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小姑娘罢了,被自己的父亲决定着生活走向,或者东或者西,她又能怎么样?难道内心不服气,也能抵抗命运吗?
虽然唐世军仅仅初中毕业,但是最近几年跑运输,也见了些世面,眼界宽了,想的也多了,看到各色城里人,对比之下,觉得农村人生来的命运就很差,不服也不行。
英子在他眼中是个特例,在她身上总感觉到和农村人不一样的东西。村里的孩子没有几个爱学习的,常在一起捣蛋、玩,反正爸妈也不管,只有英子爱看书,不和大家瞎闹,做着农活,喂着猪,学习还那么好!小伙伴们都说英子的脑袋大,聪明,所以学习好。可是,如果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上半天,也看不出她脑袋比谁大多少来。
盯着英子的后脑,还能看到两片后耳朵,白中透粉的细腻,一点不象农村人!
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唐世军一跳!转头看看后面,没有一个人影。
心脏,没来由地“咚咚”紧跳几下,感觉脸皮有点发烧,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英子的脚步终于停下,站在山顶上一棵桑树下。
唐世军紧走几步,快速地坐到树荫下,边用手扇风,边用眼斜瞄着仍站立不动的英子。
“ 爬到山顶,难道是要跳崖?”唐世军暗想,一边警惕地盯着英子的举动。
忽然,英子转头朝他咧嘴一笑,席地而坐了!
唐世军不自觉地用手挠挠后脑勺,讪笑一下,原来是自己想岔了;一下又警觉起来,这小丫头是不是有新点子了?
跨出院门时,英子想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不过靠自己无法完成,还需要有人帮忙,而眼前的人,正是最好的人选。
爬山的时间里,英子又仔细想了想,甚至措辞也琢磨了一下,现在,正是坦诚相告的时机。
“你去过重庆吗?”英子看向唐世军问道。
摇头,眼中是迷惑。
“成都呢?”
还是摇头。
“哦,我听说重庆有个歌乐山,江姐和小萝卜头就关在那里;成都有个杜甫草堂,还有都江堰。”英子抬头注视一眼面前的青年。
青年正一脸认真地听着。
“重庆离我们这有 230公里,成都离我们这里有 4 80 公里。老师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喜欢读书,更想走出去看看,如果不上学了,我就什么也做不了。”
“哦。”唐世军有点明白。
“现在,有个办法可以继续上学,还能让我爸不能干扰我。”
“什么办法?”
“我去县城里读高三,不住家里。另外,你先借我一千块钱,我在明年这个时候还你。这个钱先给我爸,让弟弟上学用,顶我喂猪的劳力,这样他就不能借口喂猪,不让我上学了。”
“哦,那你自己上学怎么办?”
“县城里的学校老师说了,我去那里上学,学费免交,住宿生活费,我再另外想办法。县城里不是可以找兼职工作吗?我可以勤工俭学。”
唐世军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个丫头真是有惊世之举!不仅脱离家庭,还为自己的学习和生活做好了谋划!真是令男人汗颜呀!
“你行不行?”唐世军迟疑地问。
“当然行了!我都问过老师了,在县城里找工作挺容易的,我都快18岁了,你们不是16岁就出去打工了吗?”
“我们是男娃儿,你一个女娃儿能做什么?”
“我会教学生呀,听说县城里的学生都请家教呢,我学习好,教他们没问题。”
“那你爸能同意吗?”
“你先借我一千块钱,我保证,他会同意。”
“嗯。”
“回头,你去县城时,告诉我一声,把我捎一下,我要先去找老师。”
“嗯。”
唐世军有点迷糊了,在这个小丫头面前,自己只剩下“嗯,嗯”的份了。
“等我挣了钱,还你钱,还会给你利息的。”英子又补充一句。
“哦,没事的,真还不了,回头我找你爸要。”唐世军边笑边说。
“呵呵!”英子也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
唐世军看着笑脸的英子,心里一阵恍惚,仿佛一颗种子在心底发芽,有点发呆。
英子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抬头望天,阳光正好从树叶缝隙中洒下,一片阳光灿烂!
这一天,是2003年8月5日。
四 上 学
英子果然是与众不同的英子!她用借来的钱,说服了爸爸接受她独自一人去县城学习的条件,而唐成金拿了钱后还想着,自家的闺女,迟早还是要回来的,就随她去了。
去了县城,英子就象是上了发条的闹钟,教堂、食堂、辅导学生、宿舍,就是全部的生活轨迹。
当其他同学在傍晚时分,埋头苦攻各类模拟高考题时,她的时间却用在辅导两名初三学生身上。所得的辅导费,足够当月生活费。
虽然如此,她的成绩并没有落下,仍排在班里前十名之中。只是她喜爱的课外阅读和画漫画,再也没时间去做了。
这样的生活,英子在其中自得其乐,没有人再可以任意操控自己的时间与生活状态,甚至于她体会到一点点自由的味道。
唐世军偶尔会来县城学校,带给她一瓶英子妈腌制的酸咸菜。两个人的见面也是匆忙的,同样也说不了几句话,唐世军只会说,好好读书!看着英子逐渐长长的黑发,他有种奇怪的想法,长头发的英子比以前漂亮了!甚至在一天夜里,梦见自己和长头发的英子一起爬山,又看见英子的白牙。
唐世军也不知道怎么了,村长爸爸催着他相亲,可他总是提不起精神,看了三个姑娘后,感觉一个不如一个,索性拒绝相亲,气的爸爸真想跳起来揍人。
为了避免被爸爸强制安排去相亲,唐世军往外跑的更勤了。最高兴跑的地方就是县城,总要抽空去学校看看那个倔强不服输的丫头。
一年时间过的很快,夏天又来到了。英子参加完高考回到村里的家。
乡邻们纷纷往英子家跑,奔走相告的是,英子考上大学了!村里要出第一个大学生了!这可是唐家村的光荣!
英子妈自然是高兴的,觉得自己虽然生了个女儿,但是比儿子还强,见人腼腆地笑,迎着乡邻的贺喜声,不停地说谢谢。
英子躲开众乡邻,又爬到山上那棵桑树下。
夕阳西下,把半边天的晚霞映的红彤彤一片。
英子席地而坐,望着远处渐渐融入暮色中的大山发呆。
录取通知书上写的是云南师范大学,地址在昆明,是一个在彩云之南,遍布大山的地方。只是不知道那里的山与家乡的山是不是一样?
爸爸得知消息后,没有喜色,反而说了句,没钱交学费的话,就离屋继续到山坡上的苕地刨红薯。
这个山顶,是英子最喜欢的地方,能够望的很远。
天色渐暗的时候,唐世军也来到桑树下。
蚊虫渐多起来,英子一边用手拍打,一边皱眉看向唐世军。到底是自己先违反承诺,该怎么开口呢?
唐世军是得到英子妈传的口信找来的。他知道,今天是可贺的日子,也是两人之间了结债务的日子。一年的时间,有太多意外的惊喜发生。
看着英子的头发简单扎了个马尾,露出光洁的前额,衬出两只眼睛大而有神,长而密的睫毛忽闪忽闪,会说话一样。
唐世军突然感到内心躁热起来,转眼望向头顶桑树,随手扯一片桑叶,无意识地扇着风。
“那个……,这是钱,还差三百,我只有这么多了,先还你这七百,差的钱,我争取过年前还你。”
英子有点惴惴不安地开口说,语气中有些无奈。
虽然自己很努力节俭,许多事提前计划了,但高考的压力太大,迫使自己放弃两个月的家教,最后能攒到钱就这么多了。
唐世军笑了笑,没有接她递过来的钱。
一千元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月的收入,可对于当地村民来讲,是半年的劳碌,对于英子来讲,是一年的辛勤。他并不在乎这笔钱,而在乎被谁用了。
英子愣了,看他不接钱,以为他不同意。
“我一定会想办法在过年前还清,我保证!”边说边把手上的钱朝前递了递。
唐世军把她的手推开,笑着说:“你读书还需要,先用着。”
英子盯着他的眼,又认真地看了下,除了真实,没有其他。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和你不熟呀?”忍不住脱口而出。对他,英子真的不了解,虽有一年时间里几次的接触,但是局限于乡邻关系,虽然有借钱这层关系,但也没聊过天。
唐世军的脸有点发烧,被这样直接的方式问到,还没想过理由,不由噎住,一时也愣怔住。
英子一看他的样子,立下决断,把钱往他手中一塞,转身下山了,边补了一句,差的年前还!
唐世军有些迷糊,现在还有给钱不要的人?现在社会找人借钱都是求人!
夜色渐浓,己看不清前面急走的英子背影。塞在手里的是一摞整齐的十元、五十元票子,唐世军无奈地塞进口袋,晃晃悠悠慢慢了山。
慢慢下山的路,仿佛轻快许多,想着在前面逃离的身影,一丝笑容挂在嘴边。
五 逼 婚
九月,英子在乡邻们的注目下上了公交车,远离家乡的大山,远离熟悉的人群,走向另一个全新的环境。
唐家村慢慢恢复平静。但村长家里却热闹起来。
村长眼看邻居家的孩子都成家了,有的已经添丁加口,可是自家的儿子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想起来就心堵。
论模样,大儿子唐世军也是仪表堂堂,浓眉大眼,再加上健壮身体,惹得不少姑娘暗生情愫,可是,偏这个儿子似乎对大姑娘免疫,丝毫没有兴趣,连相亲都不想去。
老村长也想早早抱上孙子,所以抓住机会就在唐世军耳根前叨叨。
这一天,村长刚说两句,唐世军不耐烦地回了句,再过四年,才考虑成家!
四年!岂不是都二十五岁了!
老村长一听,火更大了!转身进屋找家法棍,要用最直接的手段教训教训这个不肖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小子真是无法无天,眼中还有父母吗?
唐母一看,忙向唐世军丢眼色,让他先回避一下,自己进屋拦住男人。
“你急有用吗?打能让他成家,你就打死他算了!还不如摸摸他的心思,咋个要等四年?我觉得有点奇怪。”毕竟是细心的女人,从儿子的话中,直觉捕捉到一点不同的味道。
这个儿子,小时候调皮捣蛋,是个孩子王,长大后倒是个主意正的人,分的清事情轻重,慢慢也收了玩性,有点男人的责任感。但对感情的事,以前是忙着挣钱没时间考虑,现在条件好了,也该考虑一下,但他好象没兴趣。是不是不喜欢女孩?
唐母自己的心都被吓了一跳!
转头看向自己男人,见他也呆愣一下,两个人会意般地颓废下来,懊丧地坐到床边。
“啷个办呢?”“先问一下,再想办法。”
这突然涌现的想法,对于长年生活在农村,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唐母来讲,好象是天要塌下来了!两人一时间,心中忐忑与惶恐,坐立不安!
唐世军对父母的猜测毫不知情,他正沉浸在自己的单相思里。
第三天,唐世军家突然来了两位客人,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一个大姑娘。
唐母热情招待两人,三个女人一台戏,话里话外都透着欢喜。
大姑娘是离这有二十里路大山里的姑娘,长的俊俏,心地朴实,又有远房表妹从中作媒,唐母相中这个姑娘,名叫红红。
光是这个名字,唐母就喜欢,叫起来顺口,听起来红红火火的好日子,让人莫名有了盼想。
晚上,唐世军收车回到家中,见了客人,客客气气打了招呼,就进屋看电视去了。
谁知,过了三天,红红仍然没有回家的意思,天天与唐母一起做饭、洗衣,下地干活,两人相处融洽。
晚饭后,村长与唐世军单独谈话,明确告诉他,这个叫红红的,就是他未过门的媳妇了,在月底两人必须成亲!
命令的口吻,无需质疑!
六 拒 婚
唐世军面对着表情严肃,一派严阵以待的父亲,又是气恼,又是无奈。
自从心中不知不觉中装下那个特殊的倔强的女孩外,其他的女人,再也没有什么颜色。内心仿佛还在期待什么,压根就没有想过娶媳妇的事。
虽然家中条件越来越好了,自己的年龄在农村也到了可以成家的时候,可是,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怎么能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亲呢?
盯着父亲那张略显愤怒的眼,唐世军摞下一句话:“你选的女人,和我有啥关系?要成亲,自己去,我不干!我的事,我自己作主!”
说完,转身出了门!
身后,是一声咆哮:“你个龟儿子!把你养大了,就不听老子话了?看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啊?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村长气的大喘气,怎么一说起娶媳妇的事,这个儿子就变了个人一样!父子之间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唐母听见那个怒吼声时,正在侧屋和红红收拾碗筷。快步去寻村长时,又偷眼看了红红的表情,不怒不喜,反而看不出什么来。
唐母立刻跺脚走出厨房,心中暗骂:这个欠债的,咋个这么不省心嘛!儿子不同意婚事,这么好的闺女怕又要飞了!
两位老人心中忐忑,不敢在屋里说什么,唐母只用眼瞄了一眼大门,又微微转头,老村长立刻会意,停了嘴上的嘀咕,随着老伴的脚步,走出院门。
唐世军走出院门时,才发觉天已黑了,上山的道路也己看不清,只有青石板泛起的暗淡白色。
茫然地揪几片野草的叶子,信步走向山顶。
山风吹来,有些凉意。唐世军这才发觉自己的胸膛一片火热,心跳加速。
刚才在屋里,听到父亲突然冒出的话,本能地头脑发热,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父亲 ,根本也不想做任何解释,推门而出,只想走走上山的路。
夜色深处,只能远远看到黑幽幽大山的轮廓,那边是南方,不知道是什么景象?
唐世军木然地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心里烦躁,又觉得空空如也,不知不觉就到了山顶的桑树下。
山风吹的更大了,夜色更浓,四周静谥,显得人更小了。立在风中的唐世军,望着远方,眼中除了黑夜,就是黑夜,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夜色里离他越来越远了…….
手中的几片野草叶子,也不知不觉中没有了。
唐世军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又握紧拳头,呆立片刻,不由叹息一声,默默转身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