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山木》说:“既雕琢,复归于朴。”这话通俗而深刻地阐明了朴素与雕琢的关系。在这里所言的“简”与“细",正是指的这种关系。文学语言的“简”,即"朴素简洁”,而不是粗糙简陋。语言的“细”,即精心雕刻,也就是作者善于用极简练的朴素的笔量,进行细致深刻的描绘,使作品呈现出一-种简洁而又细腻的朴素美,正如别林斯基所说,最好的技巧,就是无技巧。
比如:《背影》( 朱自清),文章起笔,写祖母亡故和父亲亏空,语言简明,朴实无华,读起来如叙家常,而实际上这寥寥数笔,是为下文着力刻晒“背影”勾勒出一个典型环境,同时给全文定下了一种沉郁深情的基调,
作者在描写父亲的形象时,“我看 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下身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 "这段描写,用语不多,也无惊人词语,但却实在、具体、栩栩如生,不过只要我们仔细揣摩,就不难看出句中的“蹒跚”、“探 ”、“穿 ”、“爬”、“黎”、“缩”、“倾”、等一系列刻画动态的动词,是精心雕琢过的。可是文中却不见斧凿之迹,这就是作者驾驭文字的高超技巧,这正是率直取得的自然、和谐。仅仅几百个字,便把父亲的慈爱和迁执、艰难和努力,部凝聚在这一举一动之中了。一个慈父的形象兀立我们眼前,淳厚的父子之情,从这淡言浅语之中自然地流露出来。
凡是功夫精到的作家,最善于以简驭细,用三言两语状物描景,以追魂摄影之法传神写照。
请看鲁迅先生给孔乙已的画象:
孔乙已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部乱蓬蓬的花白胡子。穿的虽是长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 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之乎者也,教人半懂不懂的。
寥寥数语,作者用简笔白描,可谓粗线条的勾勒,然而,简中含有作者细微的匠心。看那“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皱纹”,可见夫子老矣;。伤痕 ”,可见受凌辱受折磨;“时常"二字,更见饱受欺侮、倍尝辛酸的生活处境,从中足可看到孔乙己政治地位、经济地位之低下。
选自《写作技巧八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