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水是各处可流的,火是各处可烧的,月亮是各处可照的,爱情是各处可到的。
《月下小景》
金庸先生笔下,湖南洞庭湖是多次出现的地方。
黄药师在洞庭湖赏月,归隐江湖;郭靖、黄蓉去铁掌山途经洞庭湖,观洞庭风景,浩浩荡荡,一碧万顷……
金庸先生似乎对湖南有特殊的感情,他曾在湘西度过一段时间,而他最欣赏的国内作家也正是沈从文——从湘西走出的文学大师。
水,是理解沈从文的最佳途径。他曾经说过:“我感情流动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印象实在不少。我幼小时较美丽的生活,大部分都同水不能分离。我的学校可以说是在水边的。我认识美,学会思索,水对我有极大的关系。”
谨以此文献给用湘水的纯美净化滋养我们的沈先生。
即使没有读过他的作品的人也一定听过那句经典的让人柔肠百转的情话: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2
这个世界也有人不了解海,不知爱海。也有人了解海,不敢爱海。
《八骏图》
沈从文,原名沈岳焕,湖南凤凰人,中国著名文学家、史学家、考古学家。
其文学作品《边城》、《湘西》、《从文自传》被译成日语、英语、俄语等在日本、美国、英国、前苏联等40多个国家出版,在国内外有重大影响,曾两度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
他是当时文坛上一个很特殊的人物,与同时期的其他大师相比,小学毕业便从军的经历让初知的人都会有些吃惊,温文尔雅的他似乎和这个形象完全联系不上。
脱下军装后,他孤身一人出现在北京的站台,中国现代文学从此多了难得的水的灵气。
水的滋润让他的作品永远丰盈又饱满,他用诗一般的文字向我们展现着湘西山区的风俗人情。
我脑海中倏忽浮现出一些弥漫着水雾的形象:渡船上的翠翠,守着碾房的三三,橘子园里的夭夭……
他笔下的人物自然到可以消融在四周的青山绿水间,在原野里花开花落,像水一样流淌着。
不过,沈从文并非如他的作品一样。
他是一个腼腆的人,当年第一次授课时在讲台上呆站却说不出一句开场白。
许是那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也是他后来的妻子张兆和就坐在下边吧。
他这一生写过的或浓烈直白,或温柔缱绻的句子,大多都是为她。
开始的追求,一向矜骄高傲的大家闺秀自然不放在眼里。
从开始被打上的蛤蟆X号的标签,到后来代答的一声允。
这杯酒让这个湘西人醉了一辈子。
3
我就这样一面看水一面想你
《湘行散记》
1933年沈从文独自一人沿江乘船回凤凰看望生病的母亲,漫长的日日夜夜,沈从文就这样靠着书信度过。
刚上路,沈从文的第一封信就开始了思念:“我一个人在船上,看什么总想到你。”
热恋中的人,一日中的每秒光景都是值得好好分享的,更深的思念隐藏在看似无关紧要的废笔中,他唤她三三:
“三三,这时节还只七点三十分,说不定你们还刚吃饭!”
“我算算你应当在桌边吃午饭了,我估计你也正想到我……”
“这时已十点半了,我得睡了,希望这个时节你已安睡……”
这是他和张兆和的第一次长别离,而这段时间几乎是他们最美好的岁月。
大众的表达与灵感当然比一个人更多,但什么“春风十里不如你”“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之类的文字,且不说文意不通,若无爱再美的辞藻也走不进人心里。
看着他们往来的书信,情意绵绵又充满了烟火气,仿佛将一腔热忱全部宣泄在信中。
“I Love You”译成“今夜月色很美”,夏目漱石把东方人含蓄的爱藏在嘴巴里。
沈从文先生也曾这样腼腆地诉说思念:
“三三,昨天晚上同今晚上星子新月皆很美……你若今夜或每夜皆看到那颗星子,我们就可以从这一粒星子的微光上,仿佛更近了一些。”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他对她许诺一生:
“在青山绿水之间,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座桥,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是白发。”
4
一个人记得事情太多真不幸,知道事情太多也不幸,体会到太多事情也不幸。
《边城》
《边城》里的塔倒了,赚够了翠翠的眼泪,之后又重新修建了起来。
我们看到沈从文先生从崩溃中艰难恢复的经历,禁不住想起之前这仿佛不经意的一笔。
沈从文与张兆和的爱情故事一直被很多人议论。
这些人幻想他们一切完美,细细地审视着他们的爱情与生活。
得知大小姐与他过苦日子,他还与别人搞过暧昧,大失所望,惋惜美丽的白月光变成了饭粘子……
拿张兆和给沈从文的出版后记说事,得知张兆和亲口承认不理解沈从文,替这位文学大师不值……
终归是抱着歉意,他临终前握着张兆和的手说:“三姐,我对不起你。”
而她整理出版他的文字,在后记中写到:
“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后来逐渐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压,是在整理编选他遗稿的现在。过去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过去不明白的,现在明白了……”
1988年5月10日沈从文先生去世,家人将他的部分骨灰带回了家乡。
坟是一座山,山是一座坟,先生的骨灰直接撒入山上的泥土中,最后彻底与大自然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沱江水畔,听涛山腰,沈从文墓显得寂静而冷清。
石级旁的一块石碑,他的表侄黄永玉为他题文:“一个士兵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
文l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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