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小B要走,今天是最后一天。于是昨晚几个同事一起在办公室自行举行Happy Hour。
小B带了酒,两瓶白葡萄,一瓶红的。我们其他几个同事各自带了最喜欢吃的零食。于是,在下班时间过后,我们在小会议室里开始了浩浩荡荡的葡萄酒薯片品鉴大会。
小B是澳大利亚人,虽然从小在香港长大,但由于上的都是国际学校,所以不会讲粤语和中文。其他同事大多母语是中文,刚开始气氛有点清淡。酒过三巡之后,大家的英文越来越溜,插诨打科,好不热闹。
聚会是Y姐组织的。她是香港某名校MBA毕业的高材生,新加坡人,是老黄牛式的主力员工。平时大家都9点半到公司,她8点半就到了,大家6点下班,她几乎每天都是晚8点才走。工作能力强、学历高、家境优越,她真的是大家眼中的天之骄子。
大家都喝High了,我也开始享受微醺的状态,觉得之前的很多焦虑都被酒精带来的酥麻感所驱散。Y姐突然站起来去洗手间,她踉踉跄跄的走到门口,大家都觉得挺好玩儿,然后她突然走不稳了,说很想吐。
于是Happy Hour从会议室转战到洗手间,Y姐在里面吐,我们在旁边端茶倒水。吐完之后,她开始走不了路,我们勉强把她拉回会议室,她只能抱着椅子,坐不上去。看起来真的醉得不清啊,小碎在旁边说道,我们还是把她送回家吧。
我们问Y姐家在哪里,喝高了的她居然还说得一清二楚,果然是高智商人群。于是几个人合力把她拉上出租车,她在车上想继续吐,但什么都吐不出来。
然后她就开始大哭,痛彻心扉的那种,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
到了Y姐家,发现她住的单身公寓还挺不错的。虽然面积不大,但窗明几净,客厅有沙发、电视、冰箱、和开放式厨房,有一个小洗手间和一个卧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最重要的是,在香港蜗居习惯了放纵不打扫卫生的我们,惊奇的发现,她家好干净!地板和枱面都一尘不染。果然是很自律的人呀。
我们把Y姐放在沙发上,我在她旁边随意坐下。她还在继续哭,哭着哭着突然靠在我身上哭,抱着我痛哭流涕,还拉着我的手。我轻轻告诉她,哭吧哭吧,哭完就好了。她开始嚎啕大哭,像是迫不及待地把所有的悲伤都抛出来。
可能是因为她像小孩子一个蜷缩在我的肩头吧,我突然能感受到她那份孤独和不安全感了。那是每一个离乡背井,独自在异乡打拼的女人都感受过的绝望孤独又苍白无力的感觉。
也许是从小都很优秀吧,所她喜欢可以控制自己的人生的感觉。但当她读完MBA毕业之后的九个月之内都没找到工作,这个打击对她来说是巨大的。后来来到我们这里,虽然不喜欢老板的管理和处事风格,但也只能忍气吞声。心理憋着一股气,一定要混出的名堂才能回家。
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真的是醉还是醒,她开始慢慢的抽泣。我们把她放到床上,问她要不要睡觉,她睁着眼睛不说话,只是抽泣。
然后她拉着我们三个的手,问,可不可以允许我祈祷。
她说,亲爱的上帝,感谢您让我在香港经历的一切,感谢让我遇到照顾我的朋友和同事,不管未来怎么样,请继续给我力量让我能控制自己的人生。也希望您能够将祝福带到我的朋友和同事身上。以耶稣知名,阿门。
她一边抽泣一边用英文说了这段祷告词,虽然有点断断续续,但无比真诚。说完,她拉着我们人的手,说谢谢。
我被她说的这段祷告感动到了,也被她紧紧拉着我们的手,像拉着救命稻草一样的情形震撼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感觉无意中触碰到别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有点不安又有点温暖。
道了一声晚安之后,我们几个终于回家了。心里很不平静。
这城市里每个人都戴了一副坚强的面具,没有人知道你在孤独的夜里独自舔舐伤口。偶尔看到别人光鲜背后的伤痛,才意识到每个人都有狠狠流泪的理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