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发出的聒噪的声音摧毁了波特先生甜美的梦境。他挣扎着爬起身，在床上盘腿坐了好一会儿，揉了揉眼睛，这才想起有一个极为重要的约定。

他和丽兹小姐约好，八点十五分在南派格公园的自由雪山下见面，然后他们将爬到山顶把雪橇棍高高举过头顶，再沿着山风的轨迹滑下雪山，在滑雪后会有一场无比浪漫的电影的《小众情人》在等着他们。在那之前波特先生一定会买好大份的冰淇凌和爆米花，然后牵着美丽娴雅的丽兹小姐白皙的手走进电影院。

如果不出意外，那么这次浪漫的约会后，波特先生失败的情感婚姻将大有机会勇敢地长出新的萌芽。他看了看手表，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给他准备。在波特先生看来这显然是绰绰有余。

他走出卧室，敲了敲储物间的门，大声地呼喊道：

“布莱恩，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只猪，赶紧起床去把邮箱里的报纸取来！”

储物室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好吧，我保准叫你屁股开花。”他一把拽开储物间的门，里面什么人也没有，却不知什么时候搬来了一面大镜子，从镜子里看到，一个小男孩正靠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津津有味地看看报纸。

“喔，天哪。谁允许你看电视的？你每天捡破烂的那些钱还不够付电费的呢！”波特恶狠狠地拿过电视机遥控器，死命地按下了关闭按钮。“还有，报纸也没工夫看了，去把我的登山靴取来，快点！”

布莱恩只是呆站在原地低着头沉默不语。

“怎么了？没长耳朵吗？限你半分钟之内给我取来！”波特先生朝小男孩屁股上狠狠地踹上了一脚。布莱恩犹豫了一会儿，看到波特又要发作，才慢吞吞地跑开。

“我看他就是个傻子，不折不扣，又聋又哑。什么自闭症，见鬼去吧！就是个傻子！”波特先生气得脸都绿了，但转念想到美丽的丽兹小姐，他又红光满面起来。“现在，让我为自己挑一件配得上我的滑雪服吧。”

五分钟后，波特先生挑出了他仅有的一件滑雪服。再五分钟，他已然全副武装，只差穿上他那双昂贵精美的靴子便可以出发去见他的天使了。他环顾了下房间，并没有看到小男孩，当然也没有看到他的登山靴。

“布莱恩！”波特跺着脚喊道，“滚出来！”

整个房子里除了波特先生沉重而气愤的呼气声外什么也听不见。

“混蛋！”波特心中咒骂道，“那就我自己去取吧，回来再收拾你。”

靴子并不在鞋架上，鞋架周围也没有。他找出了鞋盒，里面空无一物，他又飞奔到洗手间，但连他的宝贝靴子的影子也没瞧着。屋子里没有外人进来的迹象。一定是布莱恩把靴子藏了起来。

“布莱恩！布莱恩！我可受不了你了！布莱恩！蠢猪！滚出来！”波特先生气急败坏。距离他们约好的出发时间只有五分钟了，再找不到那双靴子的话，他就只好不去赴约——或是穿着拖鞋去见丽兹小姐。而无论是哪种情况，他的天使也不会对他有太高的印象分的。

他又狂叫了两声，仍旧无人回应。他已准备去厨房间和储物室找个天翻地覆了。

突然，电话铃响了，波特跑过去接。

电话那头传来了丽兹小姐的声音。

“喂，波特先生……”

“哦，亲爱的美丽的无比大方的丽兹小姐。”波特先生没等对方说完便忙不迭地试图表现出他的诚意。“我本来是要赴约的，我对天发誓，我真想证明我的半只脚已经在门外了，可是我那弱智的儿子——我真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我的儿子，因为他跟我一点也不相像。唔，好吧，我的儿子，他偷了我的靴子并把它们藏了起来。我保证找到他后一定会狠狠地揍他，可是现在……”波特先生心如刀绞，他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可是现在，我可能无法赴约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婉转的笑声，波特先生大为不解。

“您笑什么？”

“我认为您完全不必责备您的儿子，他很优秀。”丽兹小姐说道。

“可他坏了我的好事，哦不，我是说他让我今天无法见到美丽的丽兹小姐了。”

“我打电话来就是通知您，取消今天的会面的。”

波特先生的心跌落到了谷底：“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不不，请您不要误会，天气预报说昨天夜里下了一夜的大雪，并且可能会引发雪崩。您的小家伙一定是从哪儿得知了这个消息，并且担心您的安全，才会用这种有趣的方式来阻止您赴约的，请不必怪他。”

“他一定是从刚才的电视新闻里得知的消息。我真傻，错怪了我亲爱的布莱恩。”挂掉电话后，波特先生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呼唤他那忠诚的儿子。

“喔，亲爱的布莱恩，出来吧，爸爸要抱抱你。”

“不用怕，孩子，出来吧！”

厨房的门“吱”的响了一声，小男孩踽踽地向他的父亲走去。

波特先生等不及了，冲上去一把搂住了小男孩。

“哦，你真是我最聪明可爱的儿子。你在关键时刻简直救了我一命。你完全继承了我所有优秀的品格，诚实，善良，忠心，并且富有幽默感。我真想不到你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波特先生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他不停地摩挲着小男孩有些黝黑的脸庞。

“为了奖励你，爸爸要带你去游乐园。”他面带微笑：“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把我的靴子还给我，好吗？”

小男孩的脸上涌上了笑意，但一会儿又写满了苦恼。

波特看得出他在为难，便再次微笑着说：“如果你不愿意，那么你只要告诉我在哪，然后我自己去拿，好吗？”

小男孩看着无比慈爱的父亲，用手指了指储物间。

“好吧，我早该想到了。”波特先生走过去，开门的同时打开了储物间的灯。

里面还是有那块大镜子，小男孩示意在镜子后面。

波特把镜子搬开，两只靴子安静地躺在那里。

靴子里装满了泥土，黝黑的泥土里插着两枝野蔷薇，有一张卡片竖在中间，上面潦草幼稚的笔迹写着：

亲爱的特罗莎小姐，我是如此地爱你，希望你收下这礼物并接受我的爱。

你的仰慕者：布莱恩

波特先生抄起一旁的棍子，布莱恩早已跑得没影。波特先生迈腿刚想去追，才发现——自己正穿着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