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0.14)
我的戏《熟悉的陌生人》昨晚在丹尼森大学(Denison University)落幕,共计四场演出。这戏是我去年写的,先完成了中文版,然后又用英文重新写了一遍,前前后后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如今演出成功结束,反响不坏,我感觉到一件大事告一段落了。
我直到大学三年级才有学戏剧编剧的想法,并随后做出考编剧研究生的决定。《熟悉的陌生人》的最初想法几乎是和这个决定同时产生的。戏的故事并不复杂,一个中国的高中学生将在一年之内面临高考,而他的数学成绩惨不忍睹,平常考试只有靠抄其他同学卷子蒙混过关。随着考试临近压力骤增,他感到不能再欺骗自己和父母,最终告诉家人实情并把一年前中考时撒的谎一并揭露以求诚实地面对自己。读过本子或看过演出的人常常问我这部戏是不是带有自传性质,是不是我自己就像剧中主人公一样有着永远唠叨没完永远把自己和别人孩子作比较的父母。《熟悉的陌生人》不是自传,即便它不可避免地带有我的个人印记。至于父母,我的父母,我的印象里他们从未有一次做过类似的愚蠢比较,而与此同时我在周围同学的家里看到过许许多多这样的父母们,这也是促使我写这个剧本的一大原因。我自己更愿意把它看做一个人在生命中一个特定点上的回看,回想——时间匆匆走过,你我是否成了彼此的陌生人?
这个想法其实很早就在我脑海里形成,从最开始的朦胧轮廓到最后定稿,一步一步走过来,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我在初中、高中时有不少想不出答案的问题,《熟悉的陌生人》是一种尝试回答这些问题的努力。我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吗?不一定,它们中的一些仍令我困惑甚至着迷,但我似乎明白,有些问题是要伴随人很长很长时间的,而那个确定的答案,如果它真实存在的话,也许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戏里的所有角色都由美国人扮演,里面也包含了不少中文词汇和句子(这是我的本意),但这些丝毫没有成为影响演出质量的因素,很多观众告诉我他们虽然不懂汉语,但毫无障碍地理解了故事,理解了剧中人物的窘境和无奈。我的实验成功了,这也说明无论肤色、文化、地域、社会经济条件的差异有多大,我们都能在一些共通的话题上——爱,家庭,成长——产生共鸣。蓝眼睛黑眼睛棕眼睛绿眼睛,眼睛里一样闪烁着人类的精神。
如前所述,《熟悉的陌生人》不是自传。正好相反的是,我虽然数学奇差经常作弊偶尔撒谎,可我并没有经历过我身边很多同学所经过的毫无意义的磨难。在快到高考独木桥的时候,我从千万人的摩肩接踵里退出来,脱去上衣只留裤衩然后在酷热的八月纵身一跃游向大洋彼岸,事实证明我不但没有被淹死或被鲨鱼吞掉,反而活蹦乱跳地上了岸,读书写字行走世界。这是我父母给我的礼物,这是我自己给我的礼物。我的的确确是个“幸运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