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云聚拢来,却被一阵风吹散。有一些闷热。黄生背着行囊,独坐茶铺一角,望着码头上来往的人群,端起一杯清茶,茶香幽幽,却盛满了愁绪。
那是几天前,一位郎中走出他租住的客房,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离去了。这已是这里能请到的最后一位郎中了,几位医者几乎得出一样的结论,他们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此乃绝症,如果那位王神医在,或可一治。可神医行踪不定,可遇而不可求,恐怕……先生还是早日归乡,免得叶落无法归根啊……”
有风吹过,带来大海的潮气。黄生放下手中的杯子,想着医生们的话,心中涌起悲凉与些许绝望,想起当年,为生计,拜别父母,他乡谋生,漂泊多年,又如今,才有了些许积蓄,指望衣锦还乡,娶妻生子。可是,这故乡,叫我如何回去?
风继续,一股更重的潮气从海上吹来。远处,一艘船从大海中央缓缓驶来。“唉”,黄生重重地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半生为名为利,在人生的大海中,犹如此船,随波逐浪奔波数载,虽得些许利益,可父母年迈,我未膝下尽孝,更未娶妻留下后代儿孙,却要离开这繁华世间,好不叫人伤感啊。
风好象是大起来了,海面起了波浪,人群中有一些骚动,潮湿的空气中夹杂了一丝不安。黄生抬起头,自言自语到:“海上的风浪象是更大了呢。”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起的一丝乱发,低下头,继续沉寂在自己的忧伤里。远处,那艘船似乎在摇晃。
风浪继续,几只飞鸟急切地飞离海面。
"不好,”有人惊呼了一声。人们发现,远处的那艘船似乎在倾斜。是的,大多数的人望见那船,正在慢慢下沉……
黄生在人们的惊呼声中缓缓抬起头来。猛然一惊,从自己的情绪中突然清醒,他望着那船,看见悲剧正在发生,甚至隐隐传来呼救的声音,甚至,似乎有人在慌乱中跳入大海……
他站起来,随人群来到江边,看到着急的人们正在求船家去救人。可是几位船主都在摇头。
“风浪太大了,船会翻的”。
“嗯嗯,是的,那艘船都翻,何况我们的小船”。
“可是,人命关天呀!”
“可是,……”
几番下来,竟无人肯去出海。
远处的沉船揪着众人的心,人群中有叹息的,有气愤的,也有人想借船前往,可船主怕船在风浪中损毁,并不肯借。
黄生在人群中,望着即将沉没的船,泪水溢出,感叹自己的命运,也为同病相连的遇难者深深叹息。我纵是疾病缠身无药可治,可这些人,他们身体应是健康,可却要在这场意外的风浪中葬身大海中吗?我虽无妻儿,但父母尚在,想象的到,我若离世,他们会有怎样的悲伤。那船上的他们,谁人无父无母,谁无亲眷,不知又有多少人在悲痛中度日了啊。
他焦急而沉重地往茶铺走去,不忍看这一幕悲剧在眼前上演。无意中,扶了一下背包。心中猛然一动,背包里是他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可是现在,命不久矣,恐是用不到了。他苦笑一声,奔波辛苦,纵有千金,又有何用。于今此时,何不买船救命,或许他人命不该绝。
黄生迅速与船家交涉,以数倍的价钱买下一船,又高价雇了熟练船工,急急驶入大海。
己经有人在大海中挣扎,风浪依旧,船已没顶。
“一个,两个,三个……”,一只小船在风浪中颠簸,许久,许久,待其从海上艰难而归时,十三条人命,尽在船上。“我尽力了,"说罢黄生却虚弱的倒下了,昏睡数日。
时光飞逝,许多年以后,黄生在家中安详而逝,享年九十六岁,儿孙满堂,享尽天伦。
可是,那要命的绝症呢?
当年,大海中的那艘船。
他救起的人中,有一位姓王,据说是位神医,经常行踪不定,可遇而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