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着你给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条街,只是没了你的画面,我们回不到那天。

  十年了,离开A城整整十年了。

  当苏小暖重新回到这座城市,感觉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改变。说白了,对这个城市的感觉就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个城市有过她整整二十年的记忆,那些欢笑过的流泪过的曾经,都在那二十年的岁月里画上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让她的生命鲜活记忆多彩,当双脚又踏在这座城市的土地上,连呼吸都让她感觉亲切。陌生的是这个城市十年来天翻地覆的变化,让曾在这个城市生活过二十年的她都讶异于这城市的新貌,那一座座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像凭空般冒出似的,在她的眼前存在的那么真实。在她的感觉里这是一个发展比较温吞的城市,不曾想自己离别十年竟发展成如此光景,放眼望去到处一片流光溢彩车水马龙的繁华。

  不曾想?她不曾想到的又何止十年后的今天。

  她不曾想十年前她会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也不曾想和这座城市一别就是十年,更不曾想十年前在那个雪花漫天纷飞的时刻她为了拿到那笔巨款对他说:“陆梓琛,我们分手吧!你知道我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是被人领养的孤儿,穷人的生活我过够了也过怕了。虽然以前你不靠家里人,不管你想怎样独立,至少你还是富二代,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你自己混的好不好,最后都不会落魄到哪里去,所以当时我才奋不顾身的倒追你。可现在不一样了,你父亲已经落马,你家里也已负债累累,我能做到和你同甘但做不到和你共苦,没有期望的爱情也就不用期望会有什么未来,还不如早早的选择放手,对你对我都好!”

  那时的他听了她的分手宣言,并没有像她最初的自我想像那样对她质问、责难,以至于让她早就想好的反击理由都没有用武之地。她想如果他说:“就因为钱分手?”她会回答说:“是的,我就是这么现实,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想必也对我没什么好感了吧!”;如果他不同意她会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儿,但分手是一个人的事儿,我是来通知你的不是来和你商量的!”但她设计过所有的对白唯一没设计到的就是他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他的沉默让她变得无言以对。

  片刻的沉默后,他平静的脱口而出:“我同意!”仿佛他等说出这句话很久了。

  这预料之外的反应反倒让她不知所措了,她难以置信的望向他,不忍直视他伶俐的双眸折射出的冷漠眼光,她只能沉默的低头应对这始料不及的意外。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喜怒于无形,无论做什么都异常的冷静镇定。和他在一起时这种性格让她感觉特别有安全感,可连分手他都可以讲的那么平淡,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说出‘我同意‘三个字,那他把他们之间那么长的感情当作什么?垃圾吗?可就算当垃圾丢掉,也得有个垃圾分类的过程不是吗,可他想也没想的就同意了。这让她感觉很受伤,尽管分手是她提的,可她有自己的苦衷。

  她也曾以为爱一个人就会一辈子,可决定分手时她才明白还有个词叫‘身不由己‘,它才不管你爱不爱、痛不痛。她是多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哪怕一辈子就住在那个只有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可一切都事与愿违,只剩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心底裂成一道一道疤痕。

  那一刻她不满他的镇定自若,哪怕他对她提的分手有一句质问或者流露出一点儿悲伤,她都可以说她的爱没有错付。可没有,一切都没有,在她面前的依然是张面无表情冰冷的扑克脸。

  最后她还是抱住了他,不管他爱不爱她,可她爱他那就够了。刚靠在他的肩膀她的眼泪刷的就滴落下来,很重很疼可她什么都不能说,她只能紧闭着双眼用力的记住那个拥抱,尽管他的双臂并没有回应她。但对以后的她来说那个不成拥抱的拥抱也已足够,足够温暖她的记忆填充她的悲伤。

  有些记忆因为美好让人念念不忘,有些记忆因为悲伤让人难以释怀,也有些记忆因为足够让人微笑着流泪才让人刻骨铭心。正如苏小暖对陆梓琛,亦或陆梓琛对苏小暖。

  或许毫无保留的爱过,不管走不走得到最后,就是故事最好的结果。

  此刻,苏小暖正坐在C大旁一个叫“十年”的餐饮店。

  “十年”比十年前扩大了不少,装修的更雅致更考究,不过整体还能让人想像到记忆里的样子。进店之前,她已在C大周围来来回回的走了几遍,记忆里的那些商铺、饭馆、网吧、游戏厅......那些承载过她青春记忆的东西,十年间不知被更换了几次,早就不翼而飞。此刻能让她触景生情的只有‘C大‘和‘十年‘,只有它们此刻还屹立在她的眼前也存在于她的记忆。

  餐饮店之所以叫‘十年’,据说是C大的一对情侣,毕业后结婚出国。十年后回国就在C大附近开起了这家餐饮店,为了纪念十年后回国和十周年的结婚纪念日,餐饮店就取了这个比较有意义且文艺的名字。文艺的不仅名字,连餐饮店的设计风格都特别的文艺。就像楼梯过道的两侧是照片墙,密密麻麻的贴满了一张张洋溢着青春笑脸的照片。在走进餐饮店的过道内,苏小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和陆梓琛的合照。照片里梓琛略显拘束的揽着她的肩膀,她却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她清晰的记得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刹那是她把他背着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他当时惊讶的望了她一眼,她冲他一笑立马把他的脸一正:“看前面。”于是一切在那一瞬间定格。

  十年前,稚气稍存青春正好。

  十年后,一别两宽陌路天涯。

  时间真是个残忍的东西,让爱着的成了爱过,让曾以为永远的都变成了记忆里无法实现的残缺。握过的手动过的心,最后只能在记忆里堆叠放映。回忆不尽,时间不止,左手倒影,右手年华,不变的或许只是爱过的刹那。

  “梓琛,说你爱我。”图书馆里苏小暖忽然一本正经的望向正埋头专注解题的梓琛。

  梓琛下意识的看了看图书馆四周 ,一副为什么的表情望向她。

  “快吗,说一句就好。”她像个赖皮的孩子吊着他的胳膊撒娇。

  他总是拿她的赖皮没辙:“你爱我。”

  “不是。”小暖着急的手舞足蹈,一本正经的望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是~我爱你。”

  “我知道啊。”

  “……”

  “梓琛,我好看吗”

  梓琛从书本上抬头,上下打量了一圈摇头:“不好看。”

  小暖赌气的撅起嘴:“骗我下会死啊。”

  “骗了啊,没死。”

  “……”

  此刻坐在同样的位置,回忆起往事,苏小暖自己都不觉傻傻的笑了,笑那时的自己好傻好单纯,一不小心总是被梓琛占了便宜,不过那时她就喜欢吃他的亏,一辈子吃亏也甘愿。

  现在她才明白这世间哪有什么一辈子,只有当下。在当下能爱时用力爱用心爱,那么分手的那一刻是不是痛就会减少一些。或许吧?如果不是那时那么用心的爱过,她想自己早已痛的要死了。

  十年太长,十年太短,长长短短只不过取决于爱过的人在不在身边。

  可此时此刻属于他们的永远又是什么?永远不能在一起还是永远不会再相见?

  一别十年,没有任何的联系,也没有他任何的音讯,十年间他仿佛从她的世界里蒸发了一样。或许他是故意为之,毕竟是她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弃他于不顾。而此刻的他是不是已为人夫为人父?她想一定会吧!他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出类拔萃,就算没有她,他也不会缺乏追求者爱慕者。如果这样他可以过的很好,她不该为他高兴吗?可想到这,一阵难过却袭上心头,痛的她热泪盈眶的。

  桌子上她点的食物已经冰凉,一如十年前她和他坐在这里点的一样,可如今她的对面是一张空空的座位代替了那张她深爱过的脸。

  一个人却点了两个人的饭菜,不免显得有些孤单。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此刻CD机里流转出的温暖而又伤感的歌词对十年前的苏小暖来说唱的够痛也够铭心。  

        “梓琛,十年了,我回来了!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梓琛,你是否还在记恨着那个因为你变成穷光蛋而抛弃你的苏小暖?”

  “梓琛...梓琛...梓琛...”

  ......

  坐在‘十年’里泛滥的思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暖随着那些思绪一会儿喜一会儿悲,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间悄然而逝。忽然她意识到孩子放学的时间到了,这才起身结账匆匆离开,只剩下那一桌子她动也未动的食物。

  而此刻一西装笔挺气宇轩昂的男子从旋转门的一侧走进,刚刚好和从另一侧走出的小暖擦身而过。他的到来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当然,在座的每个学生都知道,这就是风靡C大的教授陆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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