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师曰:不旁征博引,只知人论世,不望文生义,只以文本为证据,此之谓文本解读。
——《杨语·学吧第一》
初读《陋室铭》,会有这样的疑问:“诗豪”刘禹锡能甘居陋室?还给“陋室”作铭?这个在政治上,心怀抱负,斗争一生,抗击一生;在诗歌创作上,特立独行,大胆创新,豪放洒脱的刘禹锡,甘心屈居陋室?甘心位居人后?
果不其然,他的确不甘心。所以他写《陋室铭》,看似为陋室作个铭文,但实际上写的是陋室并不陋。
他以“龙”、“仙”自比。他用“有仙之山”、“有龙之水”,类比写出“有‘我’之陋室”。有仙之山,有名;有龙之水,灵异;有“我”之陋室,不陋。豪放洒脱溢于言表。有像“仙人”、“神龙”一样的“我”居住在此,这个看似简陋的陋室还简陋吗?
如果只看开头这几句,刘禹锡真的很狂妄。你说你是仙,你就是仙儿了?你说你是龙,你就是龙了?难道你的嘴开过光?并不是,这个“我”是有前提的,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我”,是“德馨”的我。所以之后刘禹锡点出了本文主旨,陋室不陋的真正原因“惟吾德馨”。
那怎么证明“我”“德行美好”呢?
首先“我”住的环境,“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苔藓不是苔藓是苔痕。苔藓给人的感觉就是糟心地长一片。如果整个台阶上布满了苔藓,那景象想想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人家刘禹锡不写苔藓,人家门口那是“苔痕”。痕迹给人的感觉是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淡淡的绿色铺满石阶,多么富有诗情和雅致的景象。
草色都能映到门帘上,那草得多高。想象一下草都长得有房子一半高了,不是房子旁边有草,是草里长了个房子,能有多美?但是人家刘禹锡这么写,你看出草高了吗?草色掩映在门帘上,门帘都变成了青色。
曾经有这么一组图片很火,一个设计师画了一组模特照片,把模特的裙子都剪成镂空的了,然后放到花丛或是草丛上,衣裙变得格外的美。其实自然就是最美的衣裙。
刘禹锡在这里用“草色”装点了他的陋室。青和绿,是自然之色,不掺杂污秽,不耀眼夺目,是森林的颜色,是竹林的颜色,是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也是蔓延得很幽深的。“苔痕”蔓延,“草色”掩映中的“陋室”,多么得清幽雅致。
能把满地苔藓,杂草丛生,人迹罕至的陋室环境写得这么美,也只有刘禹锡这样的文人能做到了。
“我”德行美好,不仅仅因为我住的地方清幽雅致,更是因为我交往的人都是高雅之士。这里不是刘禹锡歧视“老百姓”,他不过是在强调“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他交往的人是“鸿儒”,也是说他自己不是等闲之辈。都能拿“仙”和“龙”自比的人,一个“鸿儒”算得了什么?
除了交往人物高雅之外,在居室中的生活都是很高雅的。弹琴、读书,而不是吃饭喝酒。并且弹的琴,是素琴。没钱买好琴,咱用的也是能体现咱“安贫乐道”情怀的不加装饰的琴。读书,读得也不是一般的书,是修身养性的佛经。居于陋室,退江湖之远,穷困潦倒,不能实现报国之志,那“我”就退居陋室,弹琴读经修炼自己的内心。我们不妨试一试,弹弹古琴,抄抄佛经真的能让自己的心静下来。这句话不但写出了室中生活高雅,也暗含了刘禹锡身为文人的一种情怀“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还有一句也表现了刘禹锡这样的情怀,就是“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刘禹锡以“仙”、“龙”,两个虚幻的神灵自比并不能满足他“骄傲”的内心。这两个神,虽然都很优秀,但优秀得不具体。夸人一般夸得具体才有用。这里可以教给小孩子妈妈和幼儿园老师一个小技巧:夸孩子夸他具体做了什么事儿,这样的夸,才能有效果(抖音上学的)。
书归正传,用“诸葛亮”和“杨雄”自比,夸下自己,这才比较具体。大家都知道诸葛亮和杨雄是谁,即使不知道俩也知道一个。
诸葛亮,大家一般都知道。但是别拿《三国演义》中那个“神诸葛亮”来判断他。《三国演义》中,他只是个人物形象。在《三国志》中,对他有这样的记载:“躬耕于南阳,好为《梁夫吟》。”“每自比管仲,乐毅。”所以,诸葛亮根本就不是个闲情野鹤的世外高人,他就是个渴望建功立业的文人。《梁夫吟》是讲述春秋时期齐国宰相晏婴二桃杀三士的故事,他愿意吟诵此诗就是景慕晏婴。他不仅仰慕晏婴,他还渴望成为辅佐帝王成就霸业的管仲,还渴望成为于千军万马中勇夺七十座城池的乐毅。躬耕于南阳,居住在诸葛庐,不过因为无人赏识罢了,英雄暂无用武之地,一朝被重用,就能建功立业。
扬雄也是这样的人。书下注释写的是他是西汉的哲学家和文学家。只看这个简单的介绍,你可能觉得他是个隐居避世的人。一般思考哲学问题的人,都不太理俗世之人,“非我族类”。但是人家扬雄才不是这样的人呢。他的辞赋写得相当得好,但是他的才华被赏识都到了四十多岁。扬雄少年好学,博览群书,长于辞赋。但是他口吃,口吃让他口齿不伶俐,也让他不自信(杨老师杜撰,我爸就口吃,他就不自信。)。所以,他年四十余,才始游京师长安,以文见召,得到了重用。
这两人,都是之前不被重用,一被重用就能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所以刘禹锡拿他两人自况,更表现去他并不甘居于陋室,更体现出他“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情怀,更体现出这个陋室不陋。
其实还有一句也能体现出他不甘心与此,“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表面上看这句话写出了刘禹锡不沾染朝廷污秽的高洁傲岸的情怀。再看看,有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味,“骂”朝廷意味着他还在乎。真正达观的人,提都不提,官场对我来说为何物?我只愿“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刘禹锡根本就不是个能甘居于陋室,隐居避世之人,他内心渴望建功立业。所以他作《陋室铭》,以描写陋室为主,实则突出陋室不陋。最后一句引用孔子的话,更印证了陋室不陋。一般引用,总比自己说的有力度。就像杨老师讲课,说的话如果能来自“中国知网”那就无比高大上了。但杨老师一般都引用自《杨语》。杨老师属“贾宝玉”的。贾宝玉当年给林黛玉取字,看林黛玉愿意蹙眉头,还好看,就给她取了个“颦颦”。人家问他出处,他自己编了个《古今人物通考》。还说:“除四书外,杜撰的也太多了,偏只有我杜撰的不成。”
言归正传,刘禹锡引用孔子的话,用先贤的话更加证明了陋室不陋。但他还是不忘“夸”他自己。这句话全文是“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他又把自己比成了君子。我学生私下里跟我说,他把这句隐去是因为刘禹锡谦虚。我笑着不说话。心里默念,“唉呀妈呀,快别扯了,刘禹锡可不谦虚。欲盖弥彰、欲擒故纵,懂不?”
所以,他描写陋室,写陋室环境清幽雅致,写交往人物、室中生活高雅,实际上却突出陋室不陋,以表现自己高洁傲岸的情趣和安贫乐道的情怀。(背,考试考。虽然很不情愿,但也得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