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故乡的清晨是与豆腐脑连在一起的。豆腐脑油条或者烧饼,豆浆,稀饭配小菜,再加一个卤到恰好入味的茶叶蛋,几乎是每个在故乡醒来的日子,首要的盼望。
夏天的日头很长,清晨来得格外早。慵懒得爬起来,胡乱洗个脸,不必梳妆也不必配饰,一双拖板出家门,转角就是早点摊。老板在一块油量的铝板上,摔打着面团,旁边的油锅里,滋滋地炸着白生生的油条,它们一条条瘪着下去,很快便欢乐地鼓起来。老板的长筷子在里面打个圈儿,小的们就像被挠了痒痒,再翻个肚皮,很快就长成了饱满的胖子。
一侧的老板娘,是山东中年女人惯有的模样,粗笨的腰肢,千篇一律的短发,围着花花绿绿的又油油腻腻的围裙,不间断地忙碌着。她一手掀开半人高的不锈钢大桶,白嫩嫩的豆腐脑就在眼前微微摇荡,用薄薄的铁片片过去,把一层一层的豆腐脑摞进碗里,安安静静、整整齐齐地等待着老汤的光顾。这时候,该加佐料了:一点熟油,一勺粘稠的卤汁,一点芝麻酱,或许还有蒜蓉。等所有的程序都已经点缀完毕,最后的高潮就要到来。豪爽的老板娘,会抡起旁边铁勺,在旁边炉上煨着大骨头的锅里,舀起老汤,用精准的力道冲进碗里,老汤浓郁的卤香很快就占领了阵地,把白豆腐和小料融化进它的温柔深处。
这时候,我点的油条已经欢快地上岸,被老板一根根码在塑料小筐里,被炸出的小小气泡,还发生着细小的“爆破”,一旁热气腾腾的老豆腐也已制作完毕。
夹着我的油条,端着我的豆腐脑,在拥挤的小店里随处捡个位子坐下,就可开吃。新出锅的油条极脆,极香,咬一口下去,幸福得要飞起来。再佐一口滑滑的豆腐脑,老汤的浓郁滋味,配上豆腐的清淡滑嫩,还有蒜蓉辣椒的口感,简直不能更好吃,连卤汤也要都蘸着油条吃光。在咸中做出滋味,老豆腐算是集了鲁菜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