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个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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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二年,她本科毕业,为确保稳定,她的父母一再要求她回老家考编制教师,她拗不过,便回到了那个偏远的小山村。
跟她一同在外上大学的朋友,都选择留在大城市发展。偶尔电话联系时,她的朋友总会说大城市有多好多好,最近又换了一份高薪的工作,并劝她早一点出来,她则是无奈地苦笑道:“由不得我啊!”
她不负父母所望,顺利地考上村里的公立学校,成为一名正式教师。她按部就班地生活,日子虽安稳,却始终不开心。
她常常会在夜深人静时,痴痴地对着窗口发呆,扪心自问,她并不逊色于哪位朋友,可人家都跑去大城市发展了,自己却只能听从父母,躲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她尚不知,人生的意义何在?
她曾经想辞职,不料放在抽屉里的辞职报告被父亲发现,父亲大发雷霆,当面撕毁了那张纸,并撂下狠话:你要是敢自作主张离开体制,就当我没你这个女儿!
她的内心很痛苦,难道一辈子留在体制就会稳定吗?难道不该多尝试其他工作吗?难道具备离开体制的能力不是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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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学校要求全体教师就当地的特色文化的发展写一份调研报告,她看到有些老师未进行实地调研,便在网上大量搜罗资料拼凑出了一篇文章。她也偷偷跟着这样做。
后来,她盯着那份花了两个夜晚在网上查询的刚装订成册的资料,突然就心慌起来:我可是名校毕业的,怎么能为了追求速成就去偷呢?怎配为人师表?
想到这里,她羞愧不已,她一把将资料撕碎,重重地扔进书桌底下的垃圾桶。
距离上交报告还有十天,她利用下班时间,去走访当地的老一辈,悉心地向他们请教当地特色文化的相关背景、发展历程等,老人们都耐心地告诉她,她听着一个个故事,心里一股暖流油然而生。
那天,她去拜访一位木雕的老工匠,一进他的家门,她便愣住了,屋子里满满当当地陈列着各色各样精致的木雕工艺品,像是特地展览而摆放的。
老工匠热情地接待了她,全面地跟她介绍各类木雕的制作、特点。从老工匠口中得知,木雕的制作过程相当繁杂,可是他一点儿也不抱怨,这是地方特色文化,他觉得有责任和义务让祖业传承下来,为后人所熟知。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件木雕工艺品,认真地欣赏这高超娴熟的技艺。她特别惊讶,老人一生从未走出大山,未接触外面精彩的世界,是怎样一种信念,让他将毕生精力都献给它?
离开的时候,她忍不住又走回来,问老工匠:“阿伯,您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什么能雕刻出这么精细好看的作品呢?还有,您年轻时没想过出去换别的活儿做吗?”
老工匠一下子乐呵起来,他笑着回答:“外面的世界,的确很精彩,可是我心里的世界,更精彩啊!叶落归根,留在这里,或许也是为子孙造福啊!”说罢,老人又埋头去雕刻他手中的木块。
一路上,她细细回味着老人的话语,回想毕业这两年来,她似乎没有全身心地投入到教学工作中去,除了按时完成学校分配的任务,她极少反思、总结,一边工作,又一边想着找机会偷溜。
老一辈尚且明白的道理,她却迟迟领悟不到:原来,更重要的是心灵的沉淀,心不静,即便身处繁华的城市,也难以有一番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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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她重拾对生活的希望和热情,不断地学习、总结、反思,完善自我,提高业务能力。作为乡村的一名语文教师,她更注重人文关怀,她牢记着那位木雕老工匠的话,选择留在家乡,许是造福子孙后代。
后来,她决定将家乡的文化传播出去,她拿起笔,一连写下很多篇关于地方特色文化的文章。依靠她在大学积累下的人脉,她很快便联系上了大城市的几家报刊杂志,由于她的文章资料来源精确、字里行间更是流露出对乡土的热爱,短时间内,她的文章便被多方转载。
她一下子出了名,多家报社找她签约;很多人慕名而来,参观她的家乡,更有一些大城市的企业老板过来投资,由此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
她的父母甚感欣慰和自豪,并扬言说不再干涉女儿的工作,如果想离开体制,那就离开。
她反倒不乐意了,倒不是奢求稳定,也不是没能力出去,而是这么多年来,她一心为家乡的教育,看着村里的大学生一年比一年多,学校的改建更加完善,于她而言,这便是人生的意义。
她是我以前的语文老师,是我们家乡历史文化研究所的所长。最近,我因初入社会深感迷茫、焦虑而向她求助,她给了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