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在去往邬家庄园的车道之上,四周是黑压压一片叫不上名的树林。节瘤毕露的树根就像骷髅的魔爪盘根错节纠结在一处。这车道似乎不是通向庄园而是通向一座坟墓一般,江蓠心内一阵发寒,抓紧庭远的手,庭远握握她的手,一股暖意让江蓠好受了许多。
片刻功夫,马车穿过这片林荫道眼前豁然开朗起来。邬家庄园森严壁垒门楼上那大红的灯笼出现在视线里,跟着管家沿着石砌的通道来到一座院落,门楼上刻着菊花百子、七夕乞巧图,甚是富丽堂皇。那梅秀正坐在会客厅内等候。
双方一阵寒喧,江蓠转入主题“少夫人,不知寿辰之日场地在何处布置?”
“就在我这住所的北面茉香苑内,让芹香带你们去吧。”
江蓠庭远起身跟着芹香出来正门,迎头撞上一个人,一身青色长衫,冷俊的面容,眼底看不透的深邃,透着一股寒气。芹香恭恭敬敬退在路边低首行礼道“少爷回来了。”
“嗯。”
那邬建白看了一眼江蓠、庭远问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回少爷,是少夫人请来的花匠,来布置少爷寿辰的。”
邬建白皱眉,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芹香姐姐这是你家少爷?”
“是啊,少爷自从生了场大病后,人就变了平日见到我们这些下人总是冷冷的,话也少。”
“你家少爷生了什么病那么严重?”
芹香看看周围,悄声说道“陆姑娘你还是别问了,老爷要是知道我们乱嚼舌根,会一顿好打撵出去的。”
江蓠见她这样紧张模样不便再问,绕了几道回廊来到一处宽敞院落,院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中央还有一个大戏台。
“就是这里了,你们在这里细细看看,其他地方就不要乱闯了,这庄园很大小心迷路。我去去就来。”
江蓠、庭远目送芹香离去。在这茉香苑内转了一圈。
“远哥,刚刚你见那邬建白有什么感觉吗?”
“他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木豆说他天性软弱,可我一点都没感觉到,到是觉得很是冷静有主见的样子,忽然让我对这邬建白有些好奇起来。”
“这庄园表面看着富丽堂皇,可是置身在这里我心里总是有种奇怪不舒服的感觉,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庭远搂搂江蓠的肩,见那芹香匆匆走来松开手。
“天色不早了,两位看的如何了?”
“芹香姑娘差不多了。”
“我家少夫人想留二位在府上住一晚,想跟陆姑娘学学插花,不知道可否得空?”
江蓠望望庭远,庭远轻点头。
“那就多谢少夫人美意了!”
“请随我来,到客房歇息片刻用些午餐吧。下午少夫人空闲下来就来请姑娘。”
此时那梅秀和邬建白正陪着父母用膳,邬父名叫邬翼,一副练达世事,老谋深算大家之长,正襟危坐在餐桌前,邬夫人唯唯诺诺唯夫命是从模样。四人寡淡的吃着午餐。
“梅秀听说你请了一位花匠来给建白布置生辰?”
“娘不是花匠,是花艺师。是我表姐介绍给我的,听说插花手艺很新意,我留他们在这里住一晚,下午你要不要一起去跟那姑娘学学插花?”
邬夫人摆摆手说道“你们年轻人的玩意,我就不学了。建白最近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头晕的感觉?”
邬建白放下碗筷说道“好多了。”
邬翼面无表情,“建白无事的时候别老往山上跑,多学学为官处事。我们邬家虽然大富,可是经商的总是没有什么地位,为父给你打点铺路已经尽力,你可要争气一点。”
“知道了父亲!”
午后,梅秀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来到客房。
“少夫人今日来时没有准备花材,不知你这里可有些什么花?”
“那去花房吧,陆姑娘看看需要些什么花那里到是有一些。”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来到花房,花房内奇花异草道也齐全。江蓠剪来几枝石斛兰边插边讲解道“用花瓶插花,首先同一瓶花的颜色最好不要超过三种,花瓶的颜色千万不能盖过花的颜色,否则就会主次不分。另外花瓶的形状也不宜太花哨,不然喧宾夺主……在插花的时候需要先定下这瓶花的最高点和最宽点,也就是先要插入最高的那枝花,然后再插入最宽的那枝,接着是插焦点花……”
一群人叽叽喳喳把这花房喧闹了一下午,那梅秀也学的津津有味,江蓠一旁冷眼观察她,看她也就是一副娇生惯养无甚头脑的官家小姐。
“陆姑娘上次在你店中喝的花茶,回来后,我天天想呢,真是回味无穷啊。”
“少夫人喜欢喝那茶?我这次来随身带了一小瓶一会儿让芹香姐姐去拿,如果喜欢,下次我给夫人多带些来。”
“那就多谢陆姑娘了。”
江蓠微笑额首。
夜幕之下,庄园内燃起星星点点的灯笼,映的夜色红彤彤。
邬建白坐在一旁默默不语翻着一本书。
“夫君喝些茶吧,消消食。”
一碗透着花香的清茶摆在邬建白面前的桌上。揭开碗盖,茶水中浮着几瓣紫色花瓣好似还有桃花,邬建白端起喝了一口。茶汤入喉一股凉意带着甜味,有些不耐烦起身就要走。
“夫君,你又要去山上吗?我们、我们……”
“邬建白不容她说完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梅秀气急又委屈双手端着茶碗,眼中已经泛出泪来。
“小姐,自从你嫁来邬家,这都快一年了,姑爷从未在你这留宿过,连新婚之夜都是让你独守空房,这心也太狠了。”
梅秀陪嫁来的丫鬟荷香替她鸣不平,听的心中一团乱麻。一边拭泪道“我当他是一时对那已死之人不能忘怀,时间久了就淡了,可没曾想他竟一直这样不能回心转意。我真有些后悔当初执意要嫁给他!如今有苦难言!”
邬建白踏着夜色提着一盏灯笼往那高处走去,山顶之上建有一座观星赏月的院落,内里有一座望月楼,每日晚上就在这楼内歇息不让外人打扰。今日竟有些困倦,刚靠上床榻就进入了梦乡。恍惚之间看见远处走来两个人影。
“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请出去吧!”
“邬建白你还记得商雪吗?”
“什么商雪!你是今日那花艺师?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我这里不欢迎你们,快请走吧!”
邬建白双眼发出一股寒光竟逼退这两人。只听咚的一声,睡梦中竟伸手推倒床头烛台,烛泪撒落一地。忽的惊醒过来,盘腿坐在床榻上调息,脸上浮出一丝疑问。
“今日怎么忽然就睡着了?好似有什么力量在操控一般。”
“远哥,这邬建白好像是有些不同寻常,他一个凡人竟然能挣脱我们的入梦大法!”
庭远点头,“我在他神识里看到一些东西,纠缠不清,怨念很深。”
“怎么会这样?商雪口中的邬建白不是这样啊!难道其中真有什么蹊跷?”
两人站在走廊上,院内还有一方池塘和一座假山,一轮冷月之下竟有些瘆人。江蓠忽的毛骨倒竖,只听传来一声吱吱嘎嘎刺破这寂静的夜,紧挨池塘的木门竟打开了,两人目不转睛盯着那门却并无人影进来。
“阿蓠你在这站着,我去看看。”
“我、我还是跟你一起去”江蓠紧抓着庭远的胳膊,庭远感受到她有些颤抖的手,
“阿蓠别怕,你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了吗。”
“我、我还有些不习惯。”
庭远紧握她手,“别怕,跟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