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写这篇文章,不写点什么无法舒展积郁的心情。从我第一次遇到他们开始,每一次他们的出现都会让我的心中仿佛郁结着一团浊气,想要咆哮,但似乎找不到任何办法疏解。
在繁华、现代、富裕的都市中,有这么一群人,他们以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为食,常出现于快餐店、购物中心美食街,甚至是堆满盒饭残渣的垃圾桶旁。我称呼他们——“捡食者”。
第一次遇到他们,是在一个麦当劳,事后还记录了下来:
去麦当劳吃饭,他们多给我了一对鸡翅。在我明确告知了他们后,他们表示知道并告诉我这对鸡翅就送给我了。坐下开始吃饭以后,我发现旁边有一位阿姨,她时而低头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我继续吃,继而观察到她经常去翻别人留下的餐盘,试图找出一些留下的东西。看到这个情景我有点堵,思索了一会儿该如何是好,继而我转头对她说:麦当劳多给了我一对鸡翅,我吃不完给您吧。然后就见她满脸鄙视地把鸡翅又甩了回来。我一时无法接受,后来一想,我采取的方法在我看来是善举,但确实很不合适,对她来说确实不好接受。于是,我继续吃完我的晚饭,并留下那一袋完整的鸡翅放在一边,但愿她能发现。
第一次遇到,我的第一想法是他们究竟要窘迫到什么程度,才可以放下国人最看重的面子,来进行这样的活动?!而后我采用了一种自以为照顾了对方感受的方式帮助对方,效果奇差。
这次之后,我开始发现网上媒体对他们有零星报道,称他们为“吃剩饭族”。媒体的报道中对他们有各种分类,对他们的状况有诸多描述。“捡食者”们,无论是流浪汉、农民工还是困难户,共同的特点是经济状况非常不好,为了省钱而不得不这么做。一段采访说:
记者:当初怎么想到来这里吃饭?
老韩:找不到工作,没吃没喝好几天,路过这里时,看到有人的饭剩了很多,饿得不行就吃了。
记者:在这吃剩饭怎么样?
老韩:挺好的,什么都有,营养很丰富。就是……
记者:就是什么?
老韩:吃剩饭什么都好,就是太丢人!(老韩开始沉默)
我不知道,这位捡食者的沉默,包含了多少无奈和痛苦。
今天,我又遇到了一位,他并不像媒体报道的那样一直近距离盯着我们全家聚餐,而是远远地关注,并在我们买单离开时才来到桌前挑拣剩下的饭菜。我母亲发现了他,想做点什么。我很理解此时母亲的想法,和我第一次遇见他们时不会有太多差别。我坚定地将母亲拽走,因为我认为,不特殊对待他们、忽视他们才能不进一步伤害他们的已经被伤得够深的自尊。
回家的路上,母亲一直在念叨这件事情,我的心情也一如第一次遇见他们那么沉重。母亲说,年纪轻轻为什么就不能找点工作呢。我说,也许真的是为了省钱,也许工作确实不好找。父亲说,他遇见过年轻妈妈抱着婴儿,在垃圾桶找到剩下的盒饭并用手吃得狼吞虎咽时,此时的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撕裂了。
阳光普照大地,但也有它照不到的阴影,人生而平等,但各人的际遇天差地别。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当每次我看到他们,想到他们——这些捡食者——心中都充满负能量。光辉灿烂文明发达的人类社会还存在这种现象,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