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个时代的社会总会有一批传统老旧的人。他们固步自封,用老旧坚硬的思想外壳将自己完全禁锢。有时到最后也连带将他人禁锢。
契诃夫的小说《套中人》中的一位希腊语老师——别里科夫便是如此。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他始终将自己装在一个套子里。不仅如此,他所在整个城镇因为他“套中人”的思想,也全都生活在套子中,细小的改变和变革都成了不可能。哪怕那是有益的,哪怕“套中人”别里科夫后来已经不在了。
守旧的套中人
打猎误了时辰的布尔金和伊万·伊万内奇在村长的堆房里过夜时,中学教师布尔金谈论起了与他同校的“套中人”别里科夫。
别里科夫是布尔金的同事,并且布尔金和他房间对着房间、同住一层楼。因此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布尔金都对他的这位同事相当了解。
当然,别人对别里科夫也相当熟悉。因为他是远近闻名的“套中人”。别里科夫不仅将自己的整个身体装在套子里,他的全部思想也被他禁锢在一个套子里。
身体的套子
外在上,别里科夫有他相当独特和醒目的标识。
白天里,无论下雨还是晴天,无论寒冷还是炎热,他永远是相同的一身装扮:穿着套鞋,打着雨伞,棉大衣。他的雨伞装在套子里,怀表装在套子里,小折刀也装在小小的套子里。竖起的衣领也将他整个脸装在套子里。他戴眼镜,穿棉衣,耳朵塞棉花。
夜晚里他也如此。床上挂着帐子。他一上床,立马拉过被子蒙上头。
思想的套子
“当然,行是行的,这固然很好,可是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啊。”
思想上他的老旧也足以让他“与众不同”而醒目。
他教授希腊语,赞美希腊语古老的韵律。他只相信政府的告示和报纸上的文章。其中的明令禁止他觉得一清二楚,而若是某种批准或允许他又觉得模糊。
一个流言,一次他人的迟到,中学生的打闹,尽管与他无关都会引得他垂头丧气、叹气连连。
他对别人的拜访是坐着不说话,却自以为尽到了必要的礼仪。
在别里科夫这类人的影响下,在最近这十年到十五年间,我们全城的人变得什么都怕。他们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发信,不敢交朋友,不敢看书,不敢周济穷人,不敢教人念书写字……
因为“套中人”别里科夫,其他人也被裹在了套子里。一个城的人只敢因循守旧,不敢有丝毫的不合规和违背常理。一切变革更不可能。
套中人的婚姻
不成,婚姻是终身大事,人先得估量一下将来的义务和责任……免得日后闹出什么乱子。
即使是如此老旧腐朽的“套中人”别里科夫也曾迎来了春天,甚至步入婚礼。
新来的史地老师科瓦连科带来了他的姐姐。他的姐姐瓦连卡虽然已不年轻,三十岁上下,却给这座沉闷已久的城市注入了活力。
瓦连卡性格热情开朗,总是忍不住地爽朗大笑。她谈笑风生,她大声唱歌。人人都爱她。就连“套中人”别里科夫不久也被迷住了。
于是太太们有了牵红线的想法。她们想要撮合“套中人”别里科夫和瓦连卡的。
有意撮合
“套中人”别里科夫已经四十多岁了,要不是突然想起要撮合他和瓦连卡,人们甚至不会允许自己想到,“套中人”也会热爱什么人。
全城的太太们开始有意无意地给“套中人”别里科夫和瓦连卡提供见面的机会。校长太太,学监太太,和所有的中学太太将此事看作一个新的生活目标进行推动着。她们订包厢,扇着扇子,满眼放着光,笑看“套中人”别里科夫和瓦连卡坐在一起。
别里科夫开始常常去拜访瓦连卡。可是他的拜访和先前并无区别。他仍然只是去了坐在那儿,不说话。
太太们怂恿他该结婚了,冲昏头的他也觉得是应该结婚了。要是这其中没有发生个小插曲。
宣告失败
科瓦连科除了和他的姐姐不和之外,他还非常不喜欢“套中人”别里科夫,甚至给他起了个“蜘蛛”的名号。
有天城里某个促狭鬼画了一张漫画。画中的别里科夫卷起裤腿,打着雨伞,挽着瓦连卡,下面缀着题名“恋爱的人”。城里所有的人都接到这样一幅漫画。别里科夫也是。他的难堪可想而知。另一天,别里科夫看见了瓦连卡骑自行车。他觉得太不成体统了。
他找到科瓦连科表明他要撇清他和他姐姐的关系,并要向校长报告。卡瓦连科一怒之下将他推下了楼梯跌坐在地——而这恰好让瓦连卡看见了。瓦连卡见状放声大笑,我们的“套中人”别里科夫由此感到一切幻灭。
自身的受害者
一副捉弄的漫画,一声大笑,让“套中人”别里科夫再也没能从床上起来。躺在棺材里的他神情温和,甚至高兴。似乎是因为他终于可以躺在一个套子里了。而为他送行的人也如他所愿地都装在套子里:那天天下着雨,人们穿着套鞋,打着伞。
“那样的人,将来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布尔金又说一遍。
全城的人被“套中人”辖制了15年,可并没有因为别里科夫的死去而放松和自由。一个“套中人”死去,还有太多“套中人”的存在。
但问题并非只是“套中人”。而是,整个城市就是个套子。浑浊的空气、拥挤的交通、无聊的文章。还有无聊的人和懒汉。所有人就生活在其中。
伊万·伊万内奇听了教师布尔金的讲述感慨到:不成,不能再照这样生活下去了!但他明白,总要混口饭吃。于是只能忍受别人的虚伪和侮辱。
一切都装在套子里。一切只能装在套子里。而生活在套子久了,就会成为套子的一部分。
迂腐和老旧侵蚀你的思想,把你的头脑也装进套子里。等到这一天你就会成为自身的受害者。因为外界会背叛你。你陈腐的坚持面对的是时刻改变的外界。一切表面平静的外界只是给你的假象。
暂时的忍受,还是及时的变革,都会必然伴随着痛苦。但当将时间拉长暂时的忍受就会变为“套中人”,就会成为自身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