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个仙女,所到之处,所见之物,皆幻化成她的模样,有人说这就是爱情。
表哥就这样被表嫂迷住了。
说起来还是表嫂开始黏表哥的,那会表嫂才十四岁,表哥大她四岁,这四岁的年龄差在当时是有点距离的,我姨纳闷儿:一个小丫头成天追在一个大小伙子后头像什么话?一看见表嫂徘徊在门口就往远处撵。
表哥长得黑黢黢的,个头也不高,小时候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渐渐长大后不知道为什么生出那么一股子魔力,村里的孩子都喜欢追着他跑,这里面就有表嫂这个脏丫头—成天跟这些小子混能干净就怪了。
表哥可不是什么霸王头,脾气好的没话说,除了当时我姨反对他和表嫂婚事的时候犯过混,这么些年,他给人的印象都是笑呵呵的。
我姨反对他们的理由很充分,表嫂当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身材那么瘦弱,猴年马月能给我当上儿媳妇?
亲戚朋友都被我姨拉了来,轮番给表哥做思想工作,说辞最多的就是:你等她长大,等她长大了不跟你,你岁数过了就难说媳妇喽!表哥不顶嘴,不辩驳,就是哭,也会拗不过被拉着相看别的姑娘,就是回来问他都说不愿意。
我姨夫长年在砖窑干活,难得回家一趟,家里的事让他拿主意,问他就是呵呵地乐。
这么多年都是我姨操持这个家,当家的女人不容易,我姨的作风精明中透着点彪悍,三个儿子在她的强权政策下被管的服服帖帖,突然出了这么叛逆的一个,无异于挑战她在家里的权威,她用了不少的手腕巩固自己的方针政策。
我姨和表哥之间的对抗持续了两年,我姨的强硬还是败给了痴心的表哥,母子之间的战争以母亲的全面失败而告终。
表嫂十六岁那年,他俩订婚了,又过了三年,他俩才结婚。
等了足足五年,脏兮兮的小女孩终于变成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我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结婚那天我第一次看见这位和我的耳朵认识了五年之久的表嫂:白的干净,这一点和表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爱笑,脸上总是笑嘻嘻;丰满,女性特征异常明显。
接触多了才发现,这位表嫂也是个孩子头,村里的小孩很多都是她的随从,她热情,开朗,能说会道。她哄人的功夫绝对一流,没多久就把我姨哄的心花怒放,彻底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妈,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妈,你腿又疼了,我给你揉揉”
“妈,你看你白头发又多了,过年焗焗油”
不仅来的一手好贤惠,撒娇的本领也不打折。
“妈,你赶集回来给我买点水果,馋着呢”
“妈,你回娘家带上我,我在家忒无聊”
“妈,今天咱两个睡一被窝,我想听你给我说说你小时候那些事儿”
真正让人对表嫂刮目相看是三表哥结婚的时候,那是我姨最小的儿子。
三个儿子两处新房,还有一处是老房子,轮到老三就剩这老房子了,我姨和姨夫年纪大了,再盖一处新房子显得力不从心,所以老三的婚事就不是那么顺利。
“妈,我们住旧房子,新房子让出来给老三结婚”表嫂主动提出来。
在农村,兄弟多,为了争房子争东西打架的特别常见,像表嫂这样主动把房子让出来的还是头一个。
如此这般,我姨的心就毫无招架之力—投降了。做梦都想抱女儿却接连生了三个儿子的我姨,突然有了美梦成真的感觉。
后来,表嫂生了一个儿子,因为难产受了不小的罪,表哥瞅着着死里逃生的表嫂,那眼神跟怕表嫂消失了似的,眼泪鼻涕止也止住,“好了,就这一个,不会再让你受这罪了。”
表嫂还没出月子,表哥就去做了结扎手术。无论怎么宣传结扎对身体无害,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做出这个决定也需要非常大的勇气。
这么多年过去,表哥表嫂已人到中年,表哥越发黑黢黢的,表嫂还是白的干净,两个人的年龄差好像随着四季的更替越来越大,大家都说表嫂越看越像个城里人,怎么看上了黑黢黢的表哥?
“我从十四岁看上他”
“从来没有后悔过”
表嫂和表哥相视一笑,那么深情,那么默契,根本不像是被岁月蹉跎过的老夫老妻。
我觉得这就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