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落难,带来了家人的苦难,最苦是母亲了,父母生养了我们八个孩子(前七个都是女孩,第八个才是男孩),一大家子人全丢给了母亲,那时母亲的愁苦,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弟弟才四岁,我们姐妹都还小,只有大姐初中毕业后当了民办教师,教育部门还扣克了父亲的一半工资。家难促使我们成长,我们姐妹都很懂事,帮衬着母亲。没有父亲的日子里,有三姐带领我们从事生产劳动,这时三姐好像是我家的生产队队长,她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因为姐妹几个就算她身高体壮,她已从父亲那儿获得了生产劳动的传承,一年中什么季节该种什么庄稼,她清楚得很,没有荒废自留地,我们小姐妹几个,也在尽己所能,在她的领导下,从事生产劳动、家务劳动,家庭副业搞得井井有条。三姐不仅在家里的生产搞得好,生产队里争的工分她也最高(指女社员),三姐对家里的贡献功不可没。
二姐虽然身有残疾,不便外出劳动,可她也没闲着,在家饲养家禽家畜;学做裁缝,家人的衣服几乎都是她与母亲做的;农忙时(生产队收割稻谷),这么多人换下的衣服都是她洗。据说家里抛头露面的事大多是二姐完成的,这个能力,母亲与三姐还比不过她呢,姐妹中她胆子最大 。
记忆中,我没穿过新衣服,全都是四姐穿后留给我穿的,四姐很霸道,数她最漂亮,父母有点宠她,她歌喉亮,经常代表班级表演节目,所以经常给她做新衣服,添置新鞋,我们小姐妹们就有点嫉妒她,她有点不识相,有点骄横,还与三姐争,三姐有的她也一定要有。所以自然就轮不到我和下面几个穿新衣服了。
生产队里的粮食不够我们吃的,靠种自留地收获贴补口粮,如番薯、土豆、南瓜等,我们除了米饭、土豆喜欢吃,其他不喜欢,但是没办法,否则要挨饿,记忆中一天必有一餐吃番薯,有时煮番薯米饭,中间的一碗米饭总是先留给弟弟,小妹也捞不着,我们只能吃番薯为主。蛋白质的补充靠下河捉鱼,摸螺丝,家养的家禽家畜是有,得卖钱补贴家用,只有过年过节才会杀个鸡斩个鹅。
那个年代大家的生活都过的很清苦的,我们靠自己的辛苦劳动获得食物 ,增收节支度日。
我们还是一个不落的生存下来了,身体的劳苦不足道,更苦的是心里的愁苦:我们是反革命家庭吗?今天父亲受刑了吗?能否挺住?母亲会否也被抓走?造反派会否又来抄家?上次抄走了父亲的藏书,家里的几件古董,再来又会抄去什么呢?(记忆中有三次抄家)。整天担惊受怕, 摧残身心健康。受此影响,长大后我们姐妹们或多或少都有点社交恐惧症 。
周边家乡人也不理解,父亲怎么是反革命了呢,乡里人还不知道父亲是什么人吗?他们虽然不对我们怎么样,也没歧视我们,我们自己就把自己包裹起来,读书,劳动,担忧。好在我们姐妹众多,相互取暖,互相扶持。姐妹中也不乏有幽默感的,如大姐,二姐(长大后发现),说是她两遗传了父亲的基因~爱说笑话,风趣幽默;有开心果型的,像六妹,姐妹中数她最聪明,记性好,小时候父亲讲过的故事她听过就记住了,我就记不住,好瞎想,要走神,她会创作喜事,使大家忘记了忧伤;也有吵吵闹闹,被母亲责骂发火的事经常发生,例如事没做好,虎头蛇尾,去贪玩了;没带好弟弟啦,怕弟弟冻了、饿了、受伤了,母亲就责怪我们;弟弟很顽皮,几姐妹管不住他,他经常在外面惹事,状告到母亲那里,很头疼,母亲就责怪我们。这不是弟弟的错啊,因为他是此时家庭的中心与希望。顽皮的男孩聪明,这我信,弟弟长大后也很争气,考上了公安大学成为一个人民警察,这是后话,。
印象中,六妹,七妹很小(六七岁)就参加了劳动:拔草,积肥,把肥料抬上山,收获的庄稼抬回家;与同龄人一起出门拾柴禾(松毛丝),她俩(特别是六妹)总比别人多,每次挑回家的柴禾比他俩的人还高呢。
收获时,我们小姐妹们几个最欣赏三姐挑着满满两篾箩土豆回家的情景:不猫腰,脚步实,一气呵成挑回家。我们三都为三姐竖起大拇指,好厉害,快快长大,我们也有三姐那样有力气该多好。
家庭好似个小社会,人人各尽所能,踏实劳动,这个苦难的家被母亲和三姐管理得井井有条,存活了下来,还活得被村里人欣赏呢。
苦难造就了我们有忧患意识,有吃苦耐劳的精神品质,有正直善良的正知正见。这一切得益于父亲从小对我们的言传身教,懂得只有通过自身的努力才能获得财富,养活自已。
苦难没有使我们消沉,反而让我们充满正能量:自尊,自信,自立,自强。